2017年9月24日星期日

鑽石與隱藏的光


數年前,訪問過Fermi(王惠芬)一次。

中氣十足,渾身是勁,心裡有團火。一開腔就是開山劈石之勢。說到激動處,肉緊握拳;憶起快樂事,哈哈大笑。她多年來為少數族裔挺身而出,故事多得可以寫本書。

然後今年她真的出了自傳。《公義的顏色》,洋洋24萬字,讀者如我,一翻開,欲罷不能。就像數年前的會面一樣,屏息以待,只想她講下去,再講下去。

Fermi刁鑽,難纏,慧黠,還有三串不爛之舌。黑道劈友因她暫熄干戈,高官見她退避三舍。官場人暗稱她為「八婆」,買佢怕,無佢乎。

有火,因為作為社工,她從不把client當client,而是把他們當成人。而少數族裔的最大困境,正是——無人把他們當人。

社會服務不啋你,學校叫你過主。人活於機制內,機制卻把你排拒,你頓變無主孤魂。失學、失業、貧困,走投無路,繼而誤入歧途,社會順理成章認定你是壞份子。少數族裔要麼不被看見,一被看見就被標籤。

在不公義面前,選擇沉默,就是幫兇。在沒尊嚴的生命面前,選擇漠視,已是歧視。老師說,少數族裔「unmotivated」(其實是因為聽不懂中文),無得救。Fermi反問,難度社工又可以用一句「unmotivated」 就把client收檔?

幫人,要幫到哪一步?有人說,走一小步,已很好,ok啦。她卻想,如果被幫的是我細佬,我就不會說ok。

這就是「王惠芬式強迫症」。沒有做不到,只有未做好。死纏難打的性格,令她在公共空間的「能見度」極高。命運何奇妙,安排了能見度最高的,去服務最不被看見的。如磁石的兩極,一旦吸住便再分不開。

Fermi的丈夫有個更浪漫的形容:她是鑽石,本身沒有光,靠着折射別人的光,變得漂亮。少數族裔就是那隱藏的光,靠着Fermi,綻放出七彩光芒。

沒有留言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