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幾何時,我跟自己講,以後都不要再讀書。
由兩歲一口氣唸到三十歲,全盛時期每天上班十二小時,晚上再上學三小時,所有周末日假期全奉獻給功課,甘之如飴。然而,行畢最後一個畢業禮那刻,忽然「到頂」,光想起那些論文引用格式「作者、年份、著作名稱、第幾頁」都想嘔。原來,再愛的,都有賞味期限。
然而,許久以後,不知何故,那鋪讀書癮再次像條蟲般鑽出來。或者,與其說是懷念讀書,我更懷念上課。愛煞一班人定期上課的感覺。比起吃喝應酬來得有養分;比起開會談業務來得輕鬆;更比起友儕偶然才相聚更易建立信任與感情。
於是,去年起,又回復不停上課的生活,但今次,有個條件,謝絕象牙塔,只學「非學術」的東西,例如:烹飪。然後發現,上課,也是一種社會觀察。人,總比事有趣,不是嗎?在無飯夫婦當道的香港,來上課的,會是甚麼人?
不出所料,好幾位同學都是挺著大肚子來,小生命總是改變的契機。也有退休老夫老妻,趁著仔大女大,天天在家玩煮飯仔來溫暖「靜鷹鷹」的空巢。
也有一些嬌滴滴的女生結伴來上課,你以為是雞手鴨腳的港女?豈料巧手揸起大鑊鏟,功架厲害過入廚幾十年的師奶。原來小妮子們早已創業賣串燒,雄心壯志更上一層樓,來學炒幾味為擴展業務鋪路!
但印象最深的,還是他。「細路,你成年未?」師傅問。「未,中二。」「幹嗎來學廚?整野食追女仔?」細路搖頭。「我唔想讀大學。」「你阿媽唔鬧你?」細路再搖頭:「阿媽話,DSE考不好不打緊,餸一定要煮好,有一技之長好過靠張沙紙。」
文憑試放榜,令我想起,上了多個興趣班後,最欣慰的是知道世上還有拒絕催谷孩子考大學的家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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