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年2月26日星期五

選擇困難癌(上)


「你有選擇困難症?」我問眼前廿多歲的年輕人。「不,我有選擇困難『癌』。」她半開玩笑說。

我也笑了。很貼切的形容。癌症,擴散全身,影響所有日常生活,嚴重削弱生命的活力。

選餐。「我怎麼肯定,這個最好吃?」約會。「我怎麼肯定,屆時想出席?」做決定。「我怎麼肯定,這不會令我後悔?」

「對啊!怎麼肯定呢?」我覆述着問。「當我做完了,就肯定了。」她說。「但不肯定,就不會去做?」我問。永遠不敢去肯定那些肯定過才能肯定的事。Loop死了。

年輕人的重點是,肯定,不後悔。「你有哪麼多後悔的經驗嗎?」「有」,她猛點頭,「經驗當中,十之八九,我都後悔。」「怎可能?」我詫異地問。

細談下去,她那個「不後悔」的門檻,簡言之,就是「完美」。明明經驗已很不錯,也會跟更好的比較,然後怪自己不夠更好的那個完美。

問題是,那個更好,或完美,也是想像出來的,因為根據她的邏輯,未試過,又怎麼肯定是最好、最完美?

選擇困難癌,只是病癥。病因,是深不見底的「完美主義」。任何事都想完美 ,而且要一做就完美,天生就完美。做不成完美的人,寧願不做人。最後,一事無成。

原來,卡住年輕人去實踐生命的,不是不在乎,不是佛系,而是太在乎卻又很無力的複雜情緒。究竟這個深入骨髓的想法,哪兒來的?續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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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2月22日星期一

跑一條陪孩子的數


新年大家互祝心想事成,但究竟怎樣才做得到?

借用Coduto, Donald P在《Foundation Design》所說: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s to keep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.

重點,是keep。很多coaching clients,甚至我們每個人,其實並非不知道最重要的是甚麼,但總是不能長期專注於該事情上,為甚麼?

路障之一,是情緒導致死機。明明該花時間做好事情,卻浪費了時間擔憂事情變壞,結果甚麼都沒做到。

路障之二,是外在的「噪音」。明明A 最重要,但別人說不如B,C,D⋯⋯就開始動搖,最後A、B、C、D皆沒實行 。

路障之三,是難以量度進展。小王子說最重要的事要用心才看得見,但肉眼看不見成績,最易灰心放棄。

某次,client說,最重要的,是陪孩子。但每當一有空檔,他都用來開工跑數,何解?因為一見手機群組內同事報數,自己就不自覺一起追。

然而,他其實無經濟壓力,老闆也沒催促他,何以那麼投入跑數?他說,不能自拔,因為看見數字不斷升,好 high。

陪孩子呢?他很想做,但想到陪伴時間不多,可能比無陪更令孩子失望。下次多點時間再好好規劃。結果無下次。

繞了很多個圈,他最後想到,不如——用跑數的方法來陪孩子!

逢假日先關手機, 截斷「噪音」。然後把跟孩子做過的事、去過的地方、玩過的遊戲仔細紀錄。久而久之,「條數」愈滾愈大,證明自己「做到嘢」,超high,親子關係也由負循環,走回正循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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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2月18日星期四

人人開工大吉


初七人日,人人生日,開工大吉。以往希望唔駛做,今年最想有工開。今日起各類場所重開,晚市恢復堂食⋯⋯各行各業由打工仔到大老闆都飲得杯落。

怕不怕一放鬆,就放肆?報復式出動、報復式群聚、報復式吃喝玩樂?之前,恐怕會。但事到如今,搞足一年,大家心知肚明,疫情這回事,有個波覆,上上落落。放肆了,要還的,好快又lockdown找數。見過鬼會怕黑,反反覆覆一周年,學懂調節。

反正新冠肺炎聽講不會斷,疫苗也非萬能。搞不好也就像每年來訪的流感。針,年年打,但更重要是戴口罩、勤洗手、減少接觸,令病毒自己收工。

是減少,不是斷絕。長期作戰,要收放自如,才能鬥長命。經此一疫,所謂適可而止,也由外在的防疫措施,沉澱成你你我我香港人,真心領悟並內化了的生活態度。

無街出,固然慘。但從前天天出街玩,不也很累?無工開,很慘淡。但一個月做足三十天,也不見得健康。食肆拍烏蠅,當然大吉利是。但昔日排長龍等位、跟隔離手肘碰手肘、被催埋單翻枱,難道又很開心?

一年下來,香港人由一個極端,搖擺到另一極端,方發現其實兩者都很恐怖。攞個中間點,就好。至於中間點如何落默,人人情況不同,但有了凡事去得太盡會樂極生悲的共識,市場之手自有安排,個人與集體之互動也自有默契。香港人學嘢快,也懂醒目自保,所謂安心不安心,心中自有數,還需政府出來宏觀調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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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2月14日星期日

香港的尷尬 (下)


上回提要,呂大樂的《尷尬——香港社會還未進入一國兩制的議題》,提到香港人在回歸後,抱着「冷藏香港」的思維,沒有隨着形勢發展,思考如何有機地求存。

然而,香港人素來靈活善變,何以在這重大歷史關口,坐失先機?細讀下去,答案竟然是:非不能也,實不為也。

五十年不變,關鍵在於香港繼續發揚資本主義制度和精神。當中隱含的想法,不光是繼續賺錢,更希望資本家擔起執政的角色,掌舵香港的方向,既可維持繁榮穩定,也符合內地對香港「長期打算、充分利用」的方針。

然而,當年城中的大資本家,雖關注自己的營商利益,卻無甚興趣上台操盤。管治嘛,留給別人去做好了。

中產呢?很多已發展城市都有一班活躍的中產階級。但當時香港的中產,積極部署移民,隨時走人。

政黨呢?由於無法執政,所以不論建制或反對派,都未有積極思考香港該如何發展,反正食老本也能維持叮噹馬頭的實力。

即係點?即是上上下下都無人「視香港社會為大家的生命共同體」,也無人認真想過,一旦外圍環境轉變,如何應變。

「不變」,既是政策,也是一廂情願。後來變成大國崛起、北水南流、中港融合,有危也有機,本可塑造新的平衡點,無奈無人願意挑起擔子去斡旋和創造,最終變成仇恨與對立的爛攤子。

今天,覆水難收。因循與惰性帶我們走到了這關口,香港人如你我,如何重組「生命共同體」,走出進退失據的尷尬困局?遲咗諗,好過唔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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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2月10日星期三

香港的尷尬 (上)


新春第一讀,是呂大樂的《尷尬——香港社會還未進入一國兩制的議題》。

「還未進人」,可圈可點。今時今日,很多人說,一國兩制,死鬼左啦。還未進入,已經死左,即是未拍拖已分了手?點理解?!

呂大樂提出了一個有趣的觀點:當年「一國兩制」這個嶄新構想,其實是把雙面刃,一方面穩住香港人心,但另一方面也助長了「冷藏式思維」。

當年大家都假設,只要把現況急凍,就可順利過渡。然而,50年,世界大戰也夠打兩回了,怎可能甚麼都不變?

再者,過渡期安頓以後,後續如何經營關係?雙方都無想過。河水不犯井水,講白點,就是不經營不溝通,不要「進入議題」。

當年香港比內地經濟發展成熟,比內地富有,比內地國際化。時勢做英雄,香港人充滿優越感,回鄉其中一個重任是接濟同胞⋯⋯

如果一直如此,或許真的沒有問題。但是,如果香港經濟倒退,怎辦?如果內地漸漸跑贏香港,反過來主導香港人的生活形態,怎辦?

我們更沒想過,當自己失去競爭力,就算資本主義制度不變,社會主義憑着龐大資金,一樣可以在兩制框架下,以銀碼為工具,令我城各方面發生根本性轉變。屆時,特區如何守住這個特別的位置,作出有機的回應和互動?

回歸前後,最大的問題,就是「無諗過會有咩問題」,未預視香港的挑戰,無評估內地的變化。廿五年後,覆水難收。

但話說回來,香港人不是最靈活善變的嗎?為甚麼竟然老貓燒鬚,坐失先機?續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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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2月6日星期六

Bridge the Gap


跟莊陳有久不久聚舊,每次他都獻新猷。

有種人,你很難界定他屬哪範疇,但無論去到哪兒,他都有鋪癮,要bridge the gap。他會很肉緊思前想後度左度右,一件事,明明可以好一點,究竟欠了甚麼?然後,捲起衣袖,自己走去搞定它。

陳有就是這種朋友。由從前談共融、教育、社褔,到今天談氣候暖化,我很好奇,他近年創辦的「低碳想創坊」,搞乜東東?

低碳很好,誰不知道?然而為環保而環保,總是無人行出第一步。如何搵到個位,沙盤推演,人人行一步,水到渠成?

兩電要向政府交減排功課,無嘢好得過直接買太陽能電源來供電。NGOs長期缺經費,搞太陽能發電正是穩定的收入來源。太陽能電池板安裝費從何來?賽馬會可資助,前提是NGOs承諾在社區推動減排意識。

陳有的「低碳想創坊」擔起統籌,令這個多贏局面一下子發生了。而最大的贏家,正是我們的地球。一年下來,10家NGOs參與了計劃,安裝逾千塊太陽板,生產的電力足夠近千個家庭使用。

當中有趣的故事,太多。例如年前「基甸事工」校舍操場上的布幔因10號風球倒下了,索性改建太陽板,擋住了之後的9號風球,也吸走了熱氣,令學生涼快地活動。外展訓練學校疫情期間無工開,賣電竟成唯一收入。職工盟培訓中心加建太陽板時,順勢開辦太陽板安裝課程,技師門又添一項謀生技能⋯⋯

不同範疇,家家有求。當供求接軌,最美麗。世界再亂,只要我們走在一起,bridge the gap,萬事仍有可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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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2月2日星期二

網絡移民潮


真正的移民,難免頭痕,因為要開始一頭新的家。網絡移民,更頭痕,因為隨時多了幾頭家。

人轉你不轉,你轉人不轉,最後為了留住所有人,甚麼都要有,光是打理都虛耗光陰,人生苦短,咪玩啦。

歸一些,分類吧。風花雪月在一處傾,敏感議題在另一處傾?抑或,朋友在一個平台,不熟稔的,在另一個?

做生意的,更麻煩。作為一個人,不想有廣告打擾。作為一個生意人,好想用自家廣告打擾人。附費的平台未有客,有客的平台鳥獸散,進退失據。

各有前因,離不開,留不低, 而無論如何轉呀轉呀轉,在AI的世界裡,最後還是逃不過跟同類人圍爐取暖。陳生,乜又係你?

此心安處是吾鄉。然而沒有哪處能真正安心。而這個「舊方法唔work ,新方法又未必work」的浮動狀態,又豈止存在於網絡社交平台?簡直入侵生活每個部分。

老本行已息微,新機會未浮現。舊制度已死,新規矩未定。無制度就是短期內的制度。人心無所依附,心靈上和實體上都淪為個體戶,只能招呼最信得過的幾個街坊,不會餓死,但死了也無人知。

二戰後各國冷戰,今天各國在疫情下「被冷戰」。由國際到個人,難以討好太多人,也沒太多人來騷擾你。等一切重新洗牌?有排!塵埃落定之前,要好好連繫的,不出十隻手指數得晒。

那麼,何苦煩惱?網絡搬家,無論哪個平台,最重要的人,走到哪兒都不會丟失。莫失莫忘,不斷不捨不離不棄,就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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