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3月31日星期二

真假之間

選舉的戰友大力推薦電影<驚世真言>,趕及在落畫前進場,萬分慶幸沒錯過這佳作。

故事、場景,處處似曾相識。戲裡情節、戲外回憶,都叫人對政壇、媒介、以及受眾之間的微妙關係,有更深反思。

故事發生在水門事件之後,尼克遜剛下台,娛樂節目主持人Frost欲借訪問前總統揚名立萬,尼克遜則想乘機洗底,累積本錢重返政壇。

高手過招針鋒相對,誰也不讓誰。Frost問尼克遜,卸任有沒有遺憾。尼克遜立即駛出看家本領如是說:「卸任當天,我在家見到女兒,對她說,我回望一生,尤其在任期間,為人民做了不少實事...(下刪一萬字)」

不正面回應,從來是回應問題的最佳方法。絕技,是「榙橋」過骨,一開口提及「卸任當天」,觀眾不知就裡,聽來順耳,就收貨了。搬出家庭賣溫情,是爭取支持的捷徑。時間寶貴,要爭分奪秒說自己的訊息,例如過往的豐功偉蹟。遊花園,最能燃燒對手進攻的時間。只要說得面不改容,觀眾就信以為真。訪問結束,過了海便是神仙。

電視辯論或訪問,從來是形式主導內容。電光火石的印象,就是真理。勝負逆轉,都在一瞬間。故事尾段,Frost問尼克遜,對發動戰爭犧牲了的人民,有何感覺。尼克遜不經意流露出一絲落寞神態,雙目無神上唇冒汗,鏡頭凝住了這一刻,放送全球,本來勢如破竹的他,頓時輸得兵敗如山倒。

政圈內、鏡頭下、甚麼是真,甚麼是假?當觀眾迷信現場訪問是真,電視製作其實很假。當我們以為看穿鏡頭把小事無限放大的假,總統那一刻的情緒,又的確很真,至少比所有經營過的答案都真。政治與傳媒,最弔詭之處,是沒有必然的真與假,只有信與不信。

2009年3月28日星期六

迷賽苦主

要探討政府是否支持創意工業,先別談高大空的政策,單看它如何辦一個比賽,就見微知著。

筆者與一班同道者,是短片製作比賽的常客。日子久了,就知道創作在政府眼中是什麼回事。

頒獎禮兩小時,各式人等致辭,就先花了大半句鐘。二、三線明星獻技,又一小時。剩下十五分鐘,一口氣公布得獎名單,參賽者一仆一碌上台,連面目都看不清楚。時間分配,多麼懸殊。

公開組冠軍,片長才兩分鐘,被剪得剩下三十秒出街。觀眾看得一頭霧水,還談甚麼觀摩切磋?勝出作品,不過是樣板陪襯。

比賽製作費,少說六個位,大獎卻通常是快過期的贈券。都算了,反正創作人最着緊的,不是獎,是發表機會。近年,大會通常承諾安排得獎作品巡迴演出,說了便算。

窮追下,會有類似回覆:委員會每季才開會一次,再碰頭時,影片已過時。不過,為表揚閣下作品,「We are delighted to announce that it has now been put on Youtube──the most visited video website」?放上Youtube,可以有多delighted了?若咱們目標只是Youtube,參加貴比賽作啥?

又有一次,參加了名為「網片有格」的比賽。主辦單位,全都有頭有面。截止後幾個月,沒半點消息。終於找到負責人,原來比賽已取消!氣上心頭,反問﹕「你們是否至少該白紙黑字發個通知,以免大家天荒地老等下去?」「這個嘛...我要向老闆請示。」放下電話,我想起當年「八萬五」離奇失蹤,政府半句都沒交代。短片一條,算什麼?

隊友戲言,咱們這群無計可施的迷你比賽苦主,應該學迷債苦主去遊行,聲討主辦單位。我卻覺得真正問題是,若迷債苦主經此一役都不敢再投資血汗錢,創作人在尊重全無的大環境下,還會不會投資時間心血去創作?

2009年3月25日星期三

現代盲婚啞嫁

相親,香港人嫌老土。但另類單身派對,卻愈來愈無處不在。

行山、飯局、BBQ、生日派對,明明是聚舊,一坐下,竟然整桌都是陌生人!朋友拉朋友的來,瞎扯一個晚上。以為曲終人散了,原來還有賽後檢討。誰戴了結婚指環,誰接過神秘電話,誰曾跟疑似女友SMS。剩下仍然單身的,每人給打個分。才一頓飯,在女生心中,男生就被分出高下,定了生死。

有怎樣的遊戲規則,就有怎樣的羸家和輸家。「面試」若此,也就難怪男人膚淺了。才華和涵養,總不易在一個柴娃娃飯局被發現吧。但職業收入財富地位,多多少少見微知著。而且,這些「可量度指標」,往往更是第一時間把對手攆出局的殺手鐧。你是男生,你寧願提升修養抑或賺多些錢?

同樣道理,也就明白女性為何要減肥。美醜,尚且各花入各眼。肥瘦,就十分客觀。驚鴻一瞥,算不上美女,至少別做件豬扒。曾有男性友人坦言,新相識又不合眼緣的,見兩次面都嫌多,品德再好都免問。

所以,也就別投訴港女港男沒內涵。當全世界都用吃快餐的心態去擇偶,市場上又怎會有老火湯?你道他們急功近利,他們反向你訴苦,城市人一天工作十二小時,見同一群人,談一樣的話題。生活圈子小,適婚年齡轉瞬過,不加快「進度」,手快有手慢冇,誰來可憐?

不敢小覤這些聚會的威力,倒真認識一些朋友因此焛電結婚。諷刺的是,靠着「可量度指標」去「簡化」篩選程序,粗支大葉地比較,跟古時的門當戶對八字相稱,有甚麼分別?

曾幾何時,我們大聲疾呼反對盲婚啞嫁,爭取自由戀愛。到頭來,心急之故,卻又愈活愈回去,心甘情願盲婚啞嫁起來,何苦?

2009年3月22日星期日

也談港男

因為<星期日檔案>製作了兩輯關於「港男/港女」的節目,這個短暫沈寂了的話題,又熱起來。

不敢妄自對號入座,算不算港女,但對何謂「港男」,倒想研究研究。聽說「港男」泛指「電車男」,即終日打機、愛hea、無上進心、不擅溝通、無紳士風度的男士。

我沒遇過太多「電車男」,不知他們有多不濟。反之,在我心目中,有些過份「上進」的男人,就「香港」得很,「港男」得很。

例如「學位收集者」,就是當中的表表者。不少三十出頭的男士,閒閒地三幾個學位、十張八張沙紙在手。他們的人生,分秒必爭。畢業兩年,升職加薪;再兩年,添車添樓。做學問,其實他們沒興趣。勤奮,全因欠缺安全感。如果沒名沒利,又怎麼肯定自己?

雷同的,是金錢奴。不少男人,好比「人肉換算表」。識新朋友,他們有本事在半秒內確認:「佢呢身裝束,起碼六個位。」得悉對方職業,隨即衝口而出:「掂喎,個個月賺幾餅嘢!」打開報章,某專業人士遇害,連內情都未看,便說;「唉,真可惜,佢本來搵幾多錢呀!」這些男人,通常也很搏命賺錢,嫁了他肯定生活無憂。不過,大概無女人想在婚禮聽到:「嘩!取佢,xx咁多就有找,真扺!」

「港女」投訴「港男」不懂遷就,我卻總覺得,太「聽話」的男人,也很可怕。別以為「港女」才會地獄式減肥,每拍一次拖便從頭到腳改頭換面的「港男」,大有人在。旁觀者好言相勸,他還大條道理反駁:「係呀,我係咁無性格架啦,鬼叫佢鍾意!」如此沒原則沒男子氣慨的,送也不要。

說到底,最能留住女人的,不是名利學歷外表甚至太監式招呼,而是由內涵散發的自信。這,才是港男最缺乏的。

2009年3月19日星期四

情來自有方

近年,不停接喜帖。最高紀錄,單月內送了六位姊妹出嫁。愛情故事聽多了,有時不得不信,緣這回事,奇妙得教人措手不及。

S素來規行矩步,審慎交友。某日乘小巴,身旁的男士欠零錢,請S代付。二人目光一接觸,竟像被下了咒,沒完沒了聊起來,半年後,還結了婚!晃眼至今,安然度過七個年頭。S說,付車錢那刻,想都沒想過就這樣買了個老公回來。

W是北京人,某年升職,單位給他配了車。新牌仔,一駛出馬路就闖禍。受了皮外傷的她,從雲南來北京學國語,甫抵步便遭逢「厄運」。豈料,滿口北京腔的他,和只諳藏語的她,竟因打官司而發展出戀情。今日,還育有一個開籠雀般的雙語小魔星。每當問及二人如何結識,W總是自豪地說:我們是不折不扣地「踫」上的!

M是記者,年前為了一單新聞,不眠不休守候被訪者。等了好多天,被訪者的下屬B,奉命打發M。他盛了杯暖水給累透了的她,對望那刻,心一軟,就苦追了五年。拉埋天窗那天,B對M說,感情,跟做採訪一樣──精誠所至,金石為開。

上星期,好姊妹E嫁了。丈夫,是在美國念碩士時認識的。話說當年,男方首選的大學遲遲沒回覆,反而E的學校願意給他獎學金進修。手續都辦妥了,原先的首選才開出offer。男的向長輩請教,長輩說了一句:A promise is a promise。他聽後,就安心留下。據說,會這樣做的年輕人,絕無僅有。我打趣說:那就好了,之後無論遇上多少美女的offer,他都知道A promise is a promise!看着E嫁到老遠,一班姊妹縱是不捨,有了他一諾千金的承擔,都很放心 E跟他信守一生。

這些故事的女主角,曾幾何時都以為自己一世嫁不出。事實証明,姻緣到,就是「天邊海角互不相干,也戀上」。單身女子,不用心慌慌,情來自有方。

2009年3月16日星期一

請尊重文字

早前同框作者屈穎妍提到,賣文的收入幾可與執紙皮、做看更看齊,簡直說到揸筆搵食一族的心坎裡。更悲哀的卻是,報酬再少,也少不過隨着低價滑落的尊重。

偶然,會收到一些邀稿電話。「我們想請你為敝刊寫文章。」「好,何時交稿?」「後天。」「吓?貴刊三個月才出一期,要我三天內交稿?」「你們專業寫作的,隨手寫幾千字,沒難度吧?」電話裡的行政人員,打着哈哈說。

我心想,你當我是汽水販賣機,按個掣就有貨交?還是長期失業,可以三日三夜沒事幹為你趕工?

「嗯...交稿後,我們還要批改,老闆先改,老闆的老闆再改,時間挺緊張的。」對方為難地說。

「改稿?!」「沒...問題吧?」「具名文章,一般除錯別字外,是不應改動的。」

「呀,不會大改,把不通順的理順一下而已。」噢,還改文筆,究竟你抑或我才是作者?「其實你不用擔心,我們改的,通常連原作者都覺得比本來還要好!所以...交稿時間看能否張就點?寫得不好,我們善後,放心。」

「那你不用找我了,隨便找個人寫不都一樣?」「不不不,我們想用你的名義刊登,希望所有文章的作者,都是有人認識的。呀,還有,刊物不怎麼賺錢,抱歉沒稿費,但我們讀者多,對閣下的知名度該有幫助。」吓?「寫作人,為興趣,不會介意吧?」

原來如此。買的不花錢,也不期望賣的花心機。機構叨作者光,作者賺知名度。內容,狗屁不通又如何,反正沒人關心。現今(現金)社會,寫作就是這麼一回事。

其實,作者文責自負,是承擔。邀稿者一字不改,是尊重。寫文章收稿費,是常識。正常人,怎會想不通?尊重不尊重而已。

2009年3月13日星期五

譯功

職業病,讀文字,慣性也讀旁邊的譯文。傳單也好,產品說明也好,就連看電影,都會追着中英對照的字幕看。

久而久之就發現,翻譯這回事真是高下立見的。例如電影<鐵面王子>(The Man in the Iron Mask)裡有一句“one for all, all for one”,港譯作「一心為眾,萬眾一心」,算是保留了背城借一上戰場的磅礡氣勢。國產老翻,卻解作「人人為我,我為人人」,實在不倫不類。

戲名如是,如何翻譯,直接影響觀眾對作品的理解。記得當年考完A-Level,一眾準新聞系生,二話不說衝進戲院看<Up Close & Personal>。戲名指的,是做新聞的手法,要近距離且人性化。劇情探討的,亦是記者在嘩眾取寵與忠實報道之間的掙扎。港譯<捨不得你>,把重點純綷放在愛情線上,明顯捉錯用神。

名字改得最絕核的,要數林海峰的<是旦嗡>。棟篤笑,英文叫作“Stand-up” Comedy。<是旦嗡>,既象聲,又象意。演的,是是旦旦俯拾得來皆笑話;看的,輕輕鬆鬆是是旦旦又過一晚;多傳神。

還有改篇歌,英文歌詞改作廣東話,要合音合意還要有意境,談何容易。某經典情歌,曾有一句“You are always on my mind”唱得街知巷聞,若直譯作「我無時無刻想你」之類,簡直庸俗兼肉麻。填詞人卻能巧妙地填上「柔情常在我心間」,啱音兼順口,感情細緻內歛,教人拍案叫絕。

近日的驚喜,是快上演的「真係阿姐」,英譯<LIZA the DIVA>。我多心,總覺得驟眼看像LISA the DNA!不其然聯想到,若堅毅、倔強、認真都是人類的潛藏基因,汪阿姐肯定就是當中的Icon。DIVA指的,是天后的表演級數;DNA比喻的,卻是人性。但願作品不獨展示連場歌舞,還會藉阿姐帶出人生得失成敗悲歡離合的層次。

2009年3月10日星期二

催婚

小G廿七歲,近年開始恐懼家庭聚會。

「還未有男友?」好久不見的親友,例牌熱心追問。

「不就是嘛,擔心死我。」G媽皺着眉說。

「怎可能?收收埋埋而已,這年頭,女孩子都如此。」大姨媽一口咬定。

「我看小G,九成愛老外。」幾個小姨,七咀八舌答腔。「對,她曾留學法國,一定有個法國男友。」「噢,電燈柱掛個老鼠箱,呵呵!」邊打量着超細碼的小G,笑得合不攏咀。

「不錯不錯,華僑女子與老外生的小孩,比中國男人與洋妞生的,標緻多了。」向來不八卦的舅舅,都着緊起來。

「家姐,你婚後姐夫要來香港,我不准你搬到外國!」廿歲未夠已與男友打得火熱的妹子,乘機煽風點火。

「好啊好啊!混血BB,最可愛。」G媽掛着蓮子蓉般笑容,照單全收眾人的「祝福」,隨即又問:「阿囡,咁你幾時帶個法國仔回來?」

G苦笑,開始佩服眾人的想像力。

「靚唔靚仔架?」「攞d相睇下!」無中生有,卻討論得似層層,身為主角的她,插口的餘地都無。

「最好同阿妹一齊擺酒,一齊度蜜月,好似當年我同你姨姨咁!」G媽愈說愈興奮。「我們還在大三巴影相!你阿爸不知幾瀟洒,成個電影明星!」

么姨半取笑地加把口:「你夠小鳥依人咯!」「係架!我地好sweet架!」G媽邊說邊用食指鑿着G的太陽穴:「你呀,快三十歲了,還是一嚿飯!我十九歲時已有六個人追,揀了你阿爸,拍拖兩個月就結婚,廿歲生了你啦。」

G盯着爸媽那中年發福的身型,啼笑皆非,完全想像不出當年那郎才女貌。不過,但見當事人一臉陶醉,她突然明白,催婚之舉,不過是上一代借勢懷緬那一去不返的青春歲月罷了。

2009年3月7日星期六

格子裡的歷練

去年七月出版了處女作《從AO到Freelancer》,近日終於收到第一期版稅。首五個月賣出千二本,新作者如我,甚感鼓舞。

友儕得悉,替我高興之餘,忍不住說﹕「一本書寫足兩個月,才賺幾千元(一般版稅是書價十分一),還要翌年才收錢,靠它搵食肯定餓死。如果用兩個月去打工,人工起碼有十倍。」

是的,賣文為生,報酬少得可憐。所以寫作,不能只為錢。以前,不懂得為了甚麼,反正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,就義無反顧的寫寫寫。格子爬了兩年,才漸漸領悟出寫作的真正意義。

寫作人都愛交流,偏偏城市步伐快,一句說話長過十秒,對方已沒耐性聽。但一篇文章,至少能留住讀者幾分鐘。認真的思想踫撞,跟平日飲茶灌水寒喧,是兩碼子的事。

再想深一層,如果作者用兩小時去寫文章、提煉觀點,才值得別人花兩分鐘來欣賞;那麼,未經大腦的嘮叨,也就不應埋怨沒聽眾了。久而久之,慣了少說話、多寫字,少年輕狂的菱角,都磨平了點。

人有惰性,閒時懶得就懶。自從要寫稿,為找題材事無大小都多了動機運吉一翻。不試白不試,竟偶有奇遇。拜文字所賜,世界闊了。

寫得順心時,往往是因為被觸動。下筆如行雲流水,抓緊一個感動位,起承轉合都自動歸了位。從此,就是平凡生活裡微不足道的點滴,都努力地感受箇中震撼。因為要寫作,沈睡的觸角都甦醒了。

走筆,總在夜深人靜時。或過濾日間大起大落的情緒,或反思自己的麻目苟且,反正都有洗滌心靈的治療作用。跟教徒的睡前祈禱,異曲同工。

寫作的魔力,斷不止於出版那刻。把自我反轉再反轉建構拆解再重組的心靈之旅,才最令人沈溺。

2009年3月4日星期三

可憐的煙民

我不是煙民,也極怕二手煙。不過,許多時候,還是萬二分同情他們的處境。

大小辦公室,早是吸煙禁地了。上有高堂下有小孩的,在家中想抽口煙,不是躲到廚房窗口旁,就是被掃出後樓梯完事。商店,雖無明文規定,大都不歡迎顧客入內吞雲吐霧。年前食肆開始全面禁煙,煙民更無路可走,流落街頭圍着垃圾桶吸。偶然,還遭路人不客氣瞪一眼﹕「最憎d煙鏟喺條街度阻住晒!」有時,我也會忍不住抱不平還句﹕「若要你天天對着垃圾桶,吃至愛食物,你有甚麼感覺了?」

世界各地,都有禁煙措施,但同時也有不少方便煙民的安排,例如隨處可見的吸煙間等。不代表政府認同吸煙,只是對小眾(其實都不小了)選擇的一種尊重。

煙民,何時起己變了個標籤。家長周街指指點點教仔﹕「唔好群埋班煙鏟。」那敵視眼光,那身體語言,直把「吸煙」與「壞人」劃上等號了。

成人如是。交新朋友,甚少一開始就知道對方嗜煙。往往還是許久之後,才無意中聽見略帶歉意的一句﹕「我抽口煙...不介意吧。」那根煙火,燃點得多卑微。煙民,做足心理準備犯眾憎。

香港的煙民,算有煙品,至少不會煙頭隨處丟,或者兜口兜面對人發放二手煙。放開點看,吸煙都不過是種嗜好,嚴格來說跟喝酒、喝咖啡沒有太大分別。我們常聽人自吹自雷,喝酒幾十年,飲遍天下無敵手。倒從沒聽過煙民聲大大說:邊個夠我勁?幾歲食煙到今日!

吸煙危害健康,誰都知。應否用政策提醒市民注重健康,又是另一回事。全面禁煙,實在過猶不及。恐怕哪一天,咱們都要像新加坡般,吃片香口糖喝太多汽水都要大驚小怪了。

2009年3月1日星期日

畫出腸的反智世界

近年隨便走進一間書局,最當眼處的一連幾張「豬肉枱」,都肯定放滿大堆繪本。

用圖畫說故事,本非壞事。例如馬仔的「低能」系列,以抵死的筆觸,去描繪生活裡的蝦碌,影像意會,的確比文字交代傳神得多。又例如多年前次文化堂出版的<大自在.小自在>,用漫畫深入淺出討論佛理,頗有點蔡志忠大師的影子,外行人讀來都津津有味。

畫用得好,可與文字互相輝映。不過,一窩峰東施效顰,又是另一回事。坊間更多的繒本,不過是把文字所說的,用圖畫再交代一遍。例如提到主角傷心,旁邊就有個傷心人兒;連逛街食飯上廁所,都要付圖說明。明明是成人讀物,製作得像本小學生認字書。而且題材寧濫無缺,食療有繪本,醫學書都出繪本。不禁嘆一句,文字媒體,當真過氣如斯?

閱讀之所以過癮,不外乎因為作者經歷了觀察、組織和表達的過程去創作;來到讀者手上,就靠理解、想像和感情投射去接通頻道。神交往來,耐人尋味。好的書,翻看再翻看,仍有無限可能性。如果每個詞語都要畫公仔畫出腸去翻譯,還有啥意思?

近日在書局找同框作者屈穎妍的新書,遍尋不獲。到櫃台查詢,售貨員竟答曰:「有,是新出的漫畫!」(吓?!)說時遲那時快,他已一個箭步跑到繪本堆中,抽出屈的新作。

「這明明是散文結集,怎會是漫畫?」我邊翻着書在爭辯。售貨員看了看那可愛的封面,和當中的少量插圖,瞟我一眼,淡淡然拋出一句:「歸類在這邊,賣得好一點。」

唉,讀者反智,書商更反智。再好的文字,都要被迫扮作漫畫才能促銷,也就難怪當今城市人,都缺乏想像力和創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