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5月31日星期四

里數大減價


香港人,最不環保是哪方面?省水,省電,省紙,大都間中做得到。最省不了的,是搭飛機!

香港人,不去旅行會死。小女子也是長期瀕死生物之一。年前,迷上廉航。機票平過酒店?無天理,卻是事實。

廉航最適合無行李之人。平日相約逛街,姊妹們用卡娃兒小手袋,大長散如我,卻總是背着應付公事的龜殼背囊出入。難得放假,輪到姊妹們帶着巨型行李箱去血拚,我只帶一隻7kg可攜上機的小拖喼,穿州過省走天涯。手空空無一物,不搭廉航,豈不浪費?

近年,連廉航都放棄,轉玩里數。事關里數愈來愈易賺。銀行開戶、碌卡,甚至吃喝消費都可密食當三番。

里數公司宣布減價,短途豪劈1/3,唔玩你就笨。然而,等等,里數不但易儲了,還要升值了,有無 咁大隻蛤乸隨街跳?

事出必有因。廉航愈蓬勃,用里數換短途機票的人愈少。還未算里數公司的主要對手,也是出名抵換的短途王。常理推論:你不減價,誰來幫襯?反過來推論就是:本來就無客,減了價也無蝕底。

里數公司真正的競爭力,是長途、商務或頭等,一律大幅加價。壟斷戰場,顧客別無他選。里數富戶左度右度,最終還得乖乖傾囊兌換。

里數儲了又貶值,貶值了再儲,無限循環,才是生意之道。香港人不去旅行會死,做生意在商言商,一樣無死錯人。

2018年5月28日星期一

哪兒來的幸福?


不知何故,在看《地厚天高》的時候,不住想起台灣電影《幸福路上》。

明明,兩者多麼不一樣。《地》是紀錄片,《幸》是動畫。《地》有歷性感,《幸》是小品風。《地》探討大是大非的政治,《幸》講芝麻綠豆生活小事。但是,兩者所牽動的情感困惑與無力感,卻同出一徹。

幸福路上,每個人都平凡如你我。上學被迫用國語,而不是母語閩南話。在家做聖誕掛飾幫補家計,就像香港人穿膠花。人人都說,吃檳榔的就是壞女人。課本說,蔣公是大好人。哪怕由蔣公到阿扁到小馬哥,日子都沒好過,台灣人依舊埋頭苦幹。

幸福路上找幸福,途上盡是不幸。賣雜貨的舊同學命喪於地震。插班女同學相信愛情,卻變了單親媽媽。搞學運的表哥流亡海外。父母辛勞一輩子晚年拾荒渡日。連主角小琪,終於到了美國追夢,第一眼看到的,是自己胼手胝足生產的聖誕掛飾,掛在他鄉的樹上點綴別國的繁華。幸福路上本無幸福,唯一的依靠,是自己想像出來的阿嬤顯靈,溫暖着疲憊的身軀,撐下去,再撐下去。

諷刺的是,光是這點,已夠香港人羨慕。至少,小琪最後仍然選擇回國、回家。她說,能夠回台灣跟老爸老媽以及腹中孩子開始新生活,已是最大的幸福。台灣人跟台灣,總是榮辱與共。對香港人來說,一個真心認同,情感歸屬的家與國,又在哪裡?

2018年5月25日星期五

每個廢青內心都有一個理想青年


不知地厚天高的人,總是一往無前。思慮太多的人,總是不快樂。梁天琦是前者,也是後者。

在紀錄片《地厚天高》中,你看不到勇武擲磚,只看到亂世中尋找生命意義的年輕人,深不見底的迷惘。

徘徊於投入與抽離之間,他自嘲是「大學畢唔到業的廢青一夜間變成人民英雄」。要演活角色就要相信角色,他卻一早看破鎂光燈背後的虛妄。他清醒,所以不快樂。

與生俱來的政治魅力,令他立志改變世界。然後滿腔理想屢次跪低,簽署確認書、放棄港獨,漸漸變成自己曾經鄙視的政棍。一件污、兩件穢,許多人豁出去就是,但他不忘初心,所以不快樂。

大學時代打波一定要贏的他,相信歷史是由嬴家編寫的。但政治舞台比這更殘忍,仗未打嬴,人已變質。從政可以推動政策,可以分配利益,就是無法喚醒人心。

政治舞台的泥漿摔角,跟天琦的理想主義格格不入。當天琦說,如果無從政,他會「搵份hea工,夠食就算,唔儲錢唔買樓,只玩音樂」,不就是典型的廢青台詞?但你看到的,是廢青前傳——一個大男孩走到絕路的疲累。原來每個廢青,曾經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理想青年。

刻下,天琦面對最高可達十年的鐵窗生涯。他本來可以不回來的。但是,回來挺起胸堂找數,是一直思考「人生的意義」的他,對自己最忠誠的交待。願上天祝福這個真誠而充滿矛盾的大男孩。


2018年5月22日星期二

摺埋通識科(下)


上回提及,文憑試通識科的合格率愈來愈高,學生的心態,也由認真思考演變為流水作業的填充式操作。

「兩個論點一個駁論再加引言和總結」的框架,但求塞滿,胡混過關。最明顯的問題,是大家徒然浪費時間操練,漠視內涵。更大的問題卻是,萬千莘莘學子,就真的以為:框架就等於通識。

此話何解?作答框架,每科都有。例如歷史科,總是要從經濟方面、社會方面、政治方面等等去作答。但我們都很清楚,這只是格式,不一定能夠盲目套用於真實歷史中。在真實的分析裡,也不一定是框架愈整齊分析愈獨到。

通識科呢?由於它就像空氣,無處不在卻也無以名狀,唯一「揸拿」,就是框架。潛移默化,變成了審視問題的金科玉律。

記得不下一次,當我在各大學教授「政府工AO/EO筆試/面試工作坊」,高材生們聽罷,呆了兩秒,問:「請問這個政策的兩個論點一個駁論是甚麼?」

「為甚麼一定要有兩個論點一個駁論?」「因為爭議都是這樣分析的。」我啼笑皆非。由文憑試到大學畢業,事隔四年,還記得框架的,肯定都是勤奮的學生。但他們卻因為迷信框架等於真理,而失去了最珍貴的洞察力和判斷力。

試想像老闆叫你分析沙士、金融海嘯、政改、雨傘運動⋯⋯ 政治,就如人生,所有爭拗與危機,都比兩個論點一個駁論複雜多了。

2018年5月19日星期六

摺埋通識科(上)


通識科蘊釀改革,親者痛,仇者快。

利申,小女子是自由身通識老師。但也正因如此,經驗告訴我,摺埋通識科,未必是壞事。

摺,還是不摺,不能抽空討論。要問的是,通識科推行了這些年,學生對它都抱着甚麼心態?

早年,人人如臨大敵,不知胡蘆裡賣甚麼藥。近年,通識科合格率近九成,大部分DSE考生已不再緊張。

當合格由難過登天的最低要求,變成可望也可即的無要求,咱們也由填鴨式學習,惡化至填充式考試。

兩個論點一個駁論再加引言和總結——這框架,人人倒背如流。內容不重要,最緊要有個框。填滿這個框,已夠合格。一知半解也好,拾人牙慧也罷,東拼西湊,短話長說,總之,有個樣,萬事好商量。

徒具形式的遊戲,跟訓練批判思考的原意,早已背道而馳。我們不需要更多考試機器,我們希望孩子真心對世事好奇,培養鑽研的精神,提煉專屬自己的觀點。

要達到這目標,要麼提高通識科的要求,人人被迫精益求精。要麼將之變成選修科,讓有興趣的人自發精益求精。其他人嘛,鼓勵他們在別的科目中精益求精。因為,世事洞明皆通識。通識不是一個科目,而是無處不在的智慧,無奈跟填鴨教育產生結構性矛盾。

至於局方倡議把通識科二分為「合格」或「肥佬」,由它吧,孩子們刻下的心態,也差不了多少。

2018年5月16日星期三

選擇的魔法


上回提及佐佐木圭一的《只靠靈感,永遠寫不出好文案》,當中還有一點,頗有啟發性:想別人「say yes」,很簡單,只要把所有問題,變作選擇題就行。

例如,邀約女生。你問,一起吃晚飯?若女生興趣一般,答應的機會也是一半一半。但是,如果你問,日式和西式餐廳,你喜歡哪一間,一起去吃?大部分女生,多數會二擇其一,你就得米。

又例如,老婆叫老公倒垃圾,老公無反應。但換個問法:今晚要倒垃圾和洗廁所,你想做哪一樣?老公大多拿拿臨處理相對輕鬆的倒垃圾。

這現象,意味着甚麼?佐佐木沒有明言。我大膽猜想,那是因為,大部分人都是用剔除法來生活的。我們習慣在有限的選擇中作選擇,而不會去想,其實不選擇也是一種選擇。

如何用於寫文案?佐佐木也沒說。但是,觸目所及,很多文案都是這樣寫的:你要衰老還是童顏?禿頭抑或髮再生?同一間酒店,高還是低的價錢?有時間,理財還是陪孩子……把開放式問題,收窄成局限式選擇,大部分人的本能反應,就是就範。

當然,你我都遇過,有些人天生極端理性,被問甚麼,答案都一樣。這種人,不容你去說服,反過來佩服、欣賞、尊重他們說一不二的性格就行了。畢竟,在隨波逐流的世界中,能堅持獨立思考的人不多。瀕臨絕種生物,請勿打擾,好好保育就是。

2018年5月13日星期日

真•語言藝術


讀罷佐佐木圭一的《只靠靈感,永遠寫不出好文案》,未學會寫文案,先領悟何謂「真·語言藝術」。

正常人,每天總有十樣八樣大小事務有求於人。有些人,總是開口夾着脷。有些人,無往而不利。

佐佐木說,說話的藝術,可以把對方「say yes」的成功率,至少提升三成。我理解為,如果對方十五、十六,不知應否答應(即大部分人多數情況下的狀態),一句說話就把50:50的賭博,扭轉成八成的勝算。

方法之一,換角度。買衣服時,售貨員說:「對不起,只有這件現貨了。」你心想,賣剩蔗,人人都試穿過我才不要。但換個講法:「這件很好賣,都只剩一件了。」你忽然覺得,唔買就走寶。

方法之二,由對方的視點出發。宴客多剩食,勸大家別浪費,客人會有被迫吃的感覺。換個講法,多吃甚麼,可改善對方耿耿於懷的身體毛病,對方自然受落,舉箸吃清光。

方法之三,重視對手。求人幫忙,先加一句:「這事情,不問你,我也不知道該請教誰了。」你叫對方怎麼推?

「那豈不是講大話?」有人如此理解語言藝術。

佐佐木沒有討論這一點。我直線推論,如果說話的出發點,是利用甜言蜜語搵對方笨,當然是語言「偽」術。

但是,假若真心思利及人,就不是講大話了。然而良心和真誠,卻是比語言藝術難度更高的另一課題吧。

2018年5月10日星期四

為何日本人不轉工


跟日本朋友聚舊,談起工作。

聞說近年日本興起打自由工,我以為根深蒂固的「終身僱用」傳統,快將淡出。豈料,朋友卻說,別傻了,天變地變,「終身僱用」始終是主旋律。

作為香港人,從來難以理解(遑論接受)終身僱用。永不炒魷,即是「做又36,唔做又36」,那還用努力嗎?

「但日本人總是很努力的。」朋友說。這個,我知,但不明白。別說人性本善,我不信的。

「若公司倒閉,你就永久失業。怎能鬆懈?」「公司倒閉,就另謀高就啊!」我想當然地說。朋友搖搖頭:「別的公司,一樣是所有人終身僱用。無人離職,哪來高就讓你謀?」

原來如此。當所有人都沒有離開的選擇,自會合力把身處的環境變好。同坐一條船,船在、人在;船亡、人亡。無船可跳,至少不要攬住一齊死。

「終身僱用」既是蘿蔔,也是棍子,鼓勵忠誠,也強迫忠誠。這樣的團隊,安定、投入、團結,生產力差不到哪兒。由起初因為無選擇所以留下,到後來賺大錢人人分一杯羹,誰還想離開?

把公司和員工的命運捆綁在一起,造就了匪夷所思的穩定性。對比香港轉工/裁員當食生菜的文化,簡直是兩個極端。

然而近年,連日本的年輕人都開始打自由工,因為就算簽下賣身契,都分享不到經濟成果。同樣道理,又能解釋香港人年輕人何以不安於室嗎?

2018年5月7日星期一

時間銀行(下)


上回提及瑞士的「時間銀行」計劃。香港的人口老化問題,跟瑞士不遑多讓。安老院長期排長龍兼且人手不足,時間銀行又能幫得上忙嗎?

早前局長打鑼打鼓推動輸入外勞,與其假手外勞,我寧選時間銀行。自己人口自己救。重點是,一個人,打份工賺份糧,跟為自己打算,心態差天共地。

時間銀行,是自私與無私之間的平衡。一為神功,二為弟子。倘若蔚然成風,很多社會問題自當迎刃而解。

例如,基層學生無錢補習,只要願意先為學弟學妹義務補習,就可以儲時數,換取向學兄學姐求教。

又例如器官捐贈,無需強制,但先捐先得。已登記自願捐贈者,或曾經捐贈者,個人及其家人都可以優先輪候器官。

又例如,香港地,無飯夫妻多。誰誰誰哪一天有空,為街坊多煮幾份飯餐,輪到自己開OT的日子,就可以憑時數換取別人煮的飯。

這個概念的應用範圍,闊到你唔信……我可以一直寫下去……善意的施受與循環,既是共享經濟,復有規模經濟,何樂而不為?

有趣的是,如斯運作,怎麼好像很熟悉?不就是咸豐年代的「包伙食」?又或像昔日的「供會制度」,江湖救急,同舟共濟,有借有還,壓根兒就是另類銀行。

當年,生活質素更劣等,人文素質卻更上等。繞了好多個彎,原來今時今日我城的出路,就是回到good old days。

2018年5月4日星期五

時間銀行(上)


早前,網上瘋傳「瑞士時間銀行」的概念。

人口老化,好得人驚。今時今日,長命百歲,不足為奇。60歲踏入老年,90歲後才是晚年,當中差三十年,等政府照顧,慘過等死。

瑞士發明了義工制度,讓參加者照顧長者,如煮飯、打掃、陪看醫生,甚至只是陪伴聊天等等。做義工的時數紀錄,會存入「時間銀行」。他日輪到自己有需要,可以反過來用時數交換服務。

招募義工,素來不易,有誘因就唔同講法。聞說計劃大受歡迎,國民爭相加入。此舉厲害之處,是利用人性的自私,去達致集體無私的結果。先施後受,先還後借。正所謂積穀防饑,積德防患。

而我思疑,時間銀行除了紓緩人口老化和照顧者不足的問題,更重要的副產品,是「年老教育」。

近年我們都愛講「生死教育」,卻無人關注「年老教育」。然而,死亡其實不可怕,兩腳一伸就撒手塵寰。但是,眼睜睜看着自己機能衰退,記憶錯亂,手腳遲鈍,諸事走下坡⋯⋯身體上、心理上如何適應,才是學問。

當義工,其實就是自我安老之預演。如何準備、如何籌謀,藉著協助別人來排練。面對人生最終回的風景,是困惑還是豁達,存乎一念,提煉最佳心理質素,他朝頤養天年。這個潛而默化的過程,就像坐上了「多啦A 夢」的時光機,回到未來,關愛年邁的自己。

2018年5月1日星期二

黃牛


排四個鐘,撲個空,無緣捧子華場,但打死不買黃牛。

道理上,炒黃牛就等於地產商囤積居奇。生人霸死地,擠牙膏式放售,手段卑鄙,肯買就是共犯。

實際上,黃牛也不過是市場,有求才有價。人人都不買,黃牛就被逼回落至原價水平。原價出讓,多多貨我都接。

一生人不會有很多次,有衝動吼實開賣去撲飛。為子華,是第二次。第一次是梅艷芳的告別演唱會——告別人世演唱會。

還記得那天,在開售前半小時到達,排第十。前面九個人都是孤身前來,默默買一張票,頗有種列隊送別的傷感。真心,有些演出,有無人陪看,好等閒。沒有親身致敬躬鞠,後悔一世。

離開時回看,雖有人龍,但不至於打蛇餅。為甚麼當時買票較易?難道梅姐的號召力及不上子華?當然不是。只是當年我們仍活於一個正常的世界。今天嘛,套用子華神佳句,「唔黐線、唔正常」。

當然,更黐線的是,如此這般大日子,售票處只開一個櫃檯,話之你人龍在大街打蛇餅,隔離左右的保安都在投訴。

多開一些櫃位,或者派籌疏導人龍,都是輕而易舉的做法。但對着打份工的人,一樣是「唔黐線、唔正常」。

當日很多傳媒直撃開售情況,我好奇幹嗎無人報道各區買票輪候時間,就像報道公立醫院的各區輪候新症時間一樣。當全人類搏老命都買不到票,其實香港集體生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