拙作《這個說法太浪漫》剛出版,書名有點不着邊際,友儕都問,這是甚麼胡蘆賣甚麼藥。
這些年來,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。如果自由的好處,是造就多元,為甚麼香港是全世界最自由的城市,卻往往諷刺地,催生了絕對的單一?一窩蜂追換手機、一窩蜂食買玩、一窩蜂炒樓、一窩蜂罵政府、一窩蜂跳騎馬舞……
後來,我發現,一窩蜂與否,原來不跟自由掛鈎,而是跟時間掛鈎。
曾經有個調查說,城市人互相聆聽的平均長度,是三秒。三秒,即是兩句說話。無論內容有趣否,三秒已是我們吸收一個觀點的極限。
不可置信吧。然而我曾經很無聊地做過這實驗,在每個飯局裡,統計每個話題的長度,「跳線」之快,往往真的不出三秒。
假如所表達的,是刻下正在發生的,不難。假如想說的,大部分人早有共鳴,也不難。不過,如果要闡述的,不算最流行,又不是最主流的,那幾乎註定失敗。因為,忙碌眾生沒有多餘配額去消化、去盛載。
我們的這個城市,不但劏房愈劏愈細,交流的空間,也愈來愈傖促。當每個決定都必須一矢中的、盡快結論、省卻推論,那麼,無論有多少自由、多少選擇,我們最終都只會返回同一航道上:追隨權威。
權威的品牌、權威的說法、權威的價值觀,權威不一定完美,但衰極有個譜。最重要的是,跟隨主流並不需要太多時間,由選擇到採納到同化,不消三秒就一條龍搞掂。
有甚麼問題?當我們連反思一件事情有沒有問題的時間都沒有,正正是最大的問題。是以當編輯問我,這書要寫甚麼,我說,閒話家常。閒話家常令我們發現,其實在很多事情上,還可以有一種,不隨眾流的「另類價值」。(待續)
沒有留言:
發佈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