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10月30日星期三

我又不是專家



黃秋生在「星期六主場」說,香港人凡事不愛表態,「因為大家都覺得自己不是公民,無咩公民意識」,說得實在好。但之後的一番話,其實更值得研究。

主持人問,他在網上的言論,立場鮮明,但往往未必有深入討論。黃秋生如此答曰:「在Facebook如何深入討論?(我)又不是give lecture,又不是(在)大學,又不是寫論文,我只不過講出我的意見、我的見解,我又不是那方面的專家。大佬,討論下之麻,娛樂性豐富之嘛……

這講法,很熟悉,當然不只黃秋生講過。你你我我,茶餘飯後,聲討政府,說得興起,突然席間有個不通氣的傢伙,質疑某人的觀點,對方臉一黑,一定是這一句:「講下意見啫,我又不是專家……

更有趣的是,很多以專家自居的人,在大小傳媒狠批政府的作為,然而當記者進一步請教高見,得到的回應,仍然是:「我怎麼知道?你去問政府,我又不是專家!」

聊天吹水,人人有情緒,抒發下感受,乃人之常情。只是,單純表達感受,並不等於有公民意識。當一個公民,其實真的要像專家般去自我要求的。

公民是甚麼?公民是指我明明沒有孩子,仍然會鑽研國教之利弊。明明遷拆菜園村不影響我,我仍然努力了解當事人的理據。公民自願花時間兼顧與自己無關的事,因為在他們眼中,任何事都關自己事。而且在關注的過程中,公民熱衷求真,不介意推翻自己,在摸索中修正觀點,而不會動輒拿出擋箭牌:「我又不是專家。」

以為有意見就等同有公民意識,這個想法很危險。承黃秋生之貴言,但願我們不只凡事有想法,而且有公民意識。講開又講,其實臉書並無阻止任何人,深入討論一件事情的。

2013年10月27日星期日

賢君的迷思



王維基的一句:「究竟法律大,政策大,還是特首大?」,教我想起了一些往事。

記得在好幾個不同場合,我主持過一些焦點小組(focus group),當中涉及關於普選或政改等題目。

一個有趣的現象是,幾乎沒有一個人,是反對普選的。但也幾乎每位參加者,說到最後,都不忘補上這一句:「其實,如果特首做得好,我真係唔介意無得揀」。

話一出口,其他人大力附和。係啦,我都係咁話。對對對,最好不用選舉,但特首又表現得好好。是啊,計我話只要有個好皇帝,其實我唔介意當蟻民……

這些人,橫跨不同階層、專業、年紀。於是你知道,甚麼叫民情。人民不抗拒民主,但他們更渴求的,是有個賢君,自動波解決所有問題,省得麻煩。

這套思維,根深蒂固。現在回望,仍舊有跡可尋。想當日唐梁對決,有過一陣子,大家對梁振英寄望殷殷,為甚麼?因為一致公認,梁振英比較能幹,唐唐則比較無能。

大眾對能幹的定義很簡單,就是「會做嘢、做到嘢」。回歸十五年,政府議而不決、決而不行,我們受夠了。只要梁振英上場,他就會即刻起樓、即刻扶貧、即刻打擊官商勾結……

我們渴求強者打救,講多無謂,手起刀落,梁振英完全附合了強者的想像。那一刻,我們深信不移,他就是那個「不用選都會做得好好」的特首。

然而,時間證明了,這個手起刀落的人,並沒有「即刻」幹出甚麼成績,反而極速展現了心狠手辣的個性、剷除異己的能力。你以為的賢君,在小圈子下,都是昏君,因為他無必要賣市民的賬。

世上無免費午餐,只有辛苦爭取回來的公義。如果有了普選,就算當選的仍是梁振英,他將會是個很不一樣的梁振英。

2013年10月24日星期四

公義的無形之手



執筆之時,王維基剛宣布,決定申請司法覆核。

這司法覆核,其實有辣有不辣。事已至此,怎可能就此算數?司法覆核是最合理的一步,為香港電視以及所有家庭觀眾討回公道。

然而,司法覆核也給了政府一道尚方寶劍,既已進入「司法程序」,也就大條道理不再公開談論公開交代。王維基說,,這是持久戰。我更擔心的是,所謂持久,久而久之,就被淡忘。

就算司法覆核勝訴,也只是推倒重來而已,不代表香港電視自動獲得牌照。屆時又再傾過,上次拖三年十個月,今次再拖三五七年,公義,比永遠更遠。又或者,政府又再發明這樣那樣的一籃子準則,再次令最有準備也最進取的候選者落敗。

好灰。不是嗎?你有你遊行,他逕自玩他的語言偽術。我們相信民意大笨象,包圍政總,愈來愈多新面孔。當日同行的戰友,人人原本都安排了事情,寧願遲到都要先去政總報到。林Sir林本利更搞笑,買了人生第一件黑衣,連包裝摺痕都未褪。聞說他還是上星期才第一次開了臉書戶口,只為clicklike支持撐發牌的群組。

人心都在思變,僵化的制度、既得利益者的地位卻穩如泰山。有時真想問,如果市場都有隻無形之手,公義會否也有隻無形之手,在最後關頭出句聲?

例如,我一廂情願想,有行政會議文件被披露,好多人好奇怪。其實,一份文件要漏出街,真的很容易。前前後後由文員到特首,分分鐘幾十一百人經手。過往能保密,不是制度,是人心。失了人心,再多規矩,都是枉然。所以我還是會借啲易說服自己,民心向背,影響力一直都在,只是肉眼看不見。持久戰,一定要撑住。

2013年10月21日星期一

大愛


看<大愛同行>,主力看亞倫甘明(Alan Cumming)。

在美國電視連續劇<The Good Wife>裡,有個角色,是芝加哥律政司的競選經理,演的,就是亞倫甘明。

高高瘦瘦、西裝一度、理性、聰明。該忠誠時忠誠,該虛偽時虛偽。他不是主角,但劇集因為有了他,生色不少。

那是我第一次看亞倫演戲。他入型入格,就像天生要演這種角色。我猜,導演也同意。因為起初只是友情客串的他,後來成為了該劇的常設演員。

卻原來,亞倫說,這劇幾乎要了他的命。在戲內,他做盡一切現實中打死不做的事,包括:穿西裝、一本正經、穿梭上流社會、以專家顧問自居……

真實的他,180度相反。他討厭悶旦,習慣浮誇,不按理出牌,卻又理直氣壯。他曾經跟女人和男人都結過婚,當過導演、演員、作家、歌手……今天的他,走得很前去爭取LGBT權益。

我以為<The Good Wife>的角色是度身訂造,原來<大愛同行>才是。七十年代同志伴侶為了領養智障孩子,因而展開一場平權之戰。亞倫易服演出,搔首弄姿拋媚眼,歌唱得讓你掉眼淚。他感性、即興、天不怕地不怕。你無法想像,跟競選經理是同一個人。

翻查資料,他憑<Cabaret>拿過東尼獎,原來這是他最擅長的戲路。不由得佩服<The Good Wife>導演的眼光。因為,演戲這回事,很奇怪。演得差,無機會再演。演得好,無機會再演別的角色。既然已有賣錢方程式,何必冒險?

但<The Good Wife>的導演不作如是想。他沒考慮演員最拿手演甚麼,反而好奇早已是高手的亞倫,還可不可以有突破。導演夠膽冒險,演員努力修煉出演戲的闊度,我們願意用銀紙去捧場,才是真正對藝術的熱愛。三種愛,一起同行,創意工業,才繼續有得玩。

2013年10月18日星期五

怪獸下屬


有怪獸老闆,有沒有怪獸下屬?

遲到早退不見人態度差等等,不是怪,是差劣,炒了也不可惜。

怪者,無路捉也。不是不好,只是教你摸不着頭腦。

當你需要一板一眼分門別類排好資料,他給你化零為整重新創作一次。心機用不着,你又罵不出口,說到底,那是好心做壞事。

當你要研究甲題目,他開了一個通宵,找回來全是關於乙的東西。你惋惜他時間白花,不知道甲跟乙原來有分別。而你不知道他連這個也不知道。

他長期雙目無神思緒遊魂,失驚無神又會狀態大勇。你看準他是可造之材,可惜那才華像無定向風,教你束手無策。

擁有怪獸下屬,不及遇上怪獸上司那麼值得同情。畢竟上司無得揀,下屬卻是自己有份請回來的,大公司人事部代聘請然後強迫接收的除外。

踫着怪獸下屬,不能怪責怪獸,只好怪自己,撫心自問是否不懂得當老闆。

記得曾有高人指點,當老闆,也要學的,學懂觀察下屬的學習模式。有些人,「learn by doing」,長篇大論他聽不懂,由基本步開始反覆操練,自然工多藝熟。

另有一些,「learn by education」,片面而簡單的工序,他完全做不來。反而大堆頭把來龍去脈前因後果塞給他,他竟有本事研究出你想也想不到的解決方法。

有人循規蹈矩,有人天馬行空,有人服從指令,有人需要空間……高人所說的,一句到尾,就是要了解你的左右手,他們自能為你開山闢土驅魔擋災。

高人之言,我銘記於心。今天回復自由身,沒有縱向的上司和下屬,只有橫向的合作伙伴。因勢利導的思維,用於跟拍檔的溝通。

我最大的心願,反而是把因材施教、順勢而為的大原則,用來栽培學生。春風化雨,功德無量,努力實踐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