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新年,最期待的,不是逗利是,而是吃。
賀年食品之至愛,是芋蝦!一盞盞金黃色小雀巢,新鮮炸起,從廚房端出來,一咬,碎得一口一身都是,咸咸香香咯咯脆。個個拳頭般大小,我一口氣可以吃十件八件,翌日聲都開不了,但滿足死。
從前拜年,一見芋蝦,我就雙眼放光。後來,芋蝦好像絕種了。聞說失傳的,不是技術,而是氣力。原來,挑靚芋頭不難,刨絲不難,最難的,是炸的過程。要拿着剩芋頭的罩「喱」,在大鍋滾油中,不停「廊」來「廊」去。力太大,芋絲會散,力太少,又會黏成一堆。那個比例均勻的雀巢,是用長年累月的手臂酸痛換回來的。今天,肯做芋蝦的人愈來愈少。機製的倒有得賣,炸得死死實實,吃過一次都怕怕。
還有就是南乳齋。今天到處都有得吃的,我覺得頂多叫作南乳雜菜煲而已。真正的齋,要用長時間去熬,汁夠濃,但又不會滴出水。甜竹煮得半溶,白果是糖心的,金針不會有渣,豆卜、雲耳、髮菜、黃芽白又夠入味。以前伯父的老傭人就煮得很拿手。她走了,我以後都沒有吃過比這更好的齋。
過年,又少不得湯圓。叔叔嬸嬸移民前,嬸嬸每年都弄湯圓,由搓粉到調饀一手包辦。那個黑色綉金邊的大圓扁盤,盛着包好一小顆一小顆的湯圓,由圓周排到圓心內,就大功告成。小時候的我,功課做好了,就一起包。不過,一看就知手勢未到家。湯圓連薑湯一起吃,糯米粉煙靭綿軟,黑芝麻餡是流沙的──當年,坊間甚至未懂得標榜這個賣點。
這些記憶裡的美味,早成絕響。近年團拜,有時連餸都懶得煮,到會薄餅,三扒兩撥吃罷,就鳥獸散開枱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