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着LED燈的盲頭蒼蠅

去年，看過一套舞台劇，叫＜螢火＞。

故事關於一群無人理的智障孩子，由兩位老師去照顧。一位，是老油條。按章工作，志願是提早退休，期期都買六合彩。另一位，年輕熱血、行動力強，經常看不過眼老油條的作風：「發生咁大件事，學生咁慘，你怎麼丁點感覺都無？」老油條頭也不抬，逕自刨馬經。

學校位處郊外，入夜，年輕人問老油條：「你在此這麼久，見過螢火蟲麼？」老油條說：「你看錯了，那只是背着LED燈的盲頭蒼蠅而已。」

年輕人上位極快，拿了教學獎，長期痛心其他人不夠肉緊。幾年後，心淡離開教育界。老油條畢生沒有離開崗位，幾十年來目睹所有轉變，學生都記得他、感激他。有好一些，他是靠着跟那些不務正業的父母交流馬經，換來無限信任的。

老油條一直無中六合彩。觀眾其實看得出，他並不渴求中六合彩，那只是用來發牙痕的調劑。人到了某個年紀會拒絕浪漫。世上沒有螢火蟲，只有LED。年輕時愛抱打不平，人老了就知道，人人都是盲頭蒼蠅，有晒踫壁的準備。因為會踫壁，所以要走一生。相信的事，講出口就太娘。講反話反而是心痛的靈藥。但關鍵時刻，他們總會做出你估不到的事。

想起＜螢火＞，因為近日傳媒腥風血雨，我們義憤填膺，但舉目四看，卻滿心失望：點解咁多人仲未醒？香港搞成咁，你還在追星星？劉進圖被人斬，你卻八掛何俊仁看AV？

然後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。或許，他們只是表面冷漠的老油條。事實上近月來，看到很多人默默轉死性，靜靜起革命。他們仍然死不認同那接近肉麻的激情，頂多相信，黑影幢幢的荒山野嶺，有隻背着LED燈的盲頭蒼蠅。嗯，是燈還是螢火，我信的，不滅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