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7月13日星期三

前度



舞台劇《前度》,好看。愛情的欲斷難斷,階級的分野與角力,價值觀的矛盾與落差。放諸今天的香港,共鳴太多。但更有趣、也更值得思考的是,當這些矛盾、分裂、角力一一出現後,兩個人,或兩種南轅北轍的價值,會發生甚麼事?

戲中隱藏那個更大的命題,是逃避。Kyra逃避夭折的感情。Tom逃避對前妻的內疚。逃避問題的人,會做甚麼?搬到連小巴都不到的天台屋避世?抑或隱居郊外終日宅在家中自暴自棄?

原來,這些都不是逃避的終點。終極自我逃避的人,反而會去拯救別人。藉著扮演救世主,去合理化自己的逃避。Kyra借着幫助弱勢社群去合理化自己生活的簡陋與孤單,Tom藉著關心Kyra(包括她住的蝸居、用的暖爐、吃的芝士)去淡化背叛前妻的無力感。

她與他,互相指責,卻又互相需要。我們討厭跟自己對立的價值,但同時潛意識依賴它去突顯自己的清高。沒有唯利是圖的大商家,顯不出野雞學校的老師的崇高。沒有連新聞也不看的離地教師,顯不出商人白手興家從無到有的踏實與創造力。我們自篇自導自演拯救者的角色,直至走進偏見的死胡同,再也沒有能力跟世界接軌。

兩極的偏見,有沒有和好的出路?戲中有個很重要,卻從未出現的人──Alice。她最被動,最無選擇,也最接受命運。快死了,仍然說,我很好,種種花,讀讀書,過些「spiritual」的生活,就已很好。《前度》的原著叫《Skylight》。戲中只有Alice的房間有扇天窗,晚上可以看星星。只有接受命運,才能看見天窗,但看見天窗的人,比誰都更快走上末路。好sad

我寧願相信,真正的和好,是尾場的早餐。說不上共享,但至少不是同枱吃飯各自修行。沒有出路,就暫時學習共處。相對精彩的激辯,尚算無聲勝有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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