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2月27日星期六

緣了,玄未了

計劃往清邁旅遊期間,心,一直惦念着V。

生於泰國的V,大學卻在美國唸。她常笑說,到美國升學的最大得着,是可以在求學時期結婚!(換了在泰國,定遭趕出校。)

V挑的丈夫,非泰國也非美國人,而是日本人T。畢業後,T想尋根,偕V回流東京。T找工作,V則由第一句日文學起。其時剛好在日本當交換生的我,就是如此跟V成了同窗。

日本人崇洋,卻也排外。對滿口流利英語的自己人,排斥更甚。一心尋根的T,生不了根,改為陪V尋根。如影隨形回泰國,開了間雜貨店,日出而作、日入而息,生活簡樸而愜意。

當年在日本,我一有空便往他們家裏鑽,談文學、談理想、談人生。夫婦倆掛在口邊的夢,是環遊世界。

沒想到,定居泰國幾年後,V和T真的走在途上。幾年間,背上簡陋行裝,手牽手攀過高峰、走過荒漠、丟過錢財、傷過筋骨;失散過,又重逢。某夜,他倆路經香港,匆匆相聚,恍如隔世,翌晨又風塵僕僕十指緊扣上路去。

然而我萬料不到,二人在旅程結束後,發來聯署電郵──我們離婚了!沒哀愁,也沒不捨,只說了句:惜緣緣也盡,一切安好,勿念。

後來方知,V到了清邁山上修行,T回日本重尋事業。夫婦名份沒了,柏拉圖關係,卻親厚如昔。

每次想起這對愛得至深,分離得最瀟洒,也維繫得最親密的夫婦,心不免戚戚然。V和T卻異口同聲說:人生還有比婚姻更重要的追求。

上周出發到清邁前,我與V,輾轉聯絡上。以為準可見一面,V卻一貫爽快回電郵告知,刻下在印度憚修,歸國無期。

我唯有想像,哪個深山中,V在花開花謝、日落日出間,走入了那個凡夫俗子如我,永遠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。

2010年2月24日星期三

泰國回來的歷蘇

上周,當香港罕有地迎接7℃超低溫,我卻身處30℃開外的泰國。

都說,陽光海灘孕育成長的人,到了霧都倫敦容易抑鬱;歐美旅客,遇上南方濕氣,渾身不妥。

卻想不到,熱帶的泰國人,遇上不怎麼耐得冷的香港人,冷暖解讀,一樣充滿錯摸。

走入食肆,我們要「water」。來的,是杯冰。澄清說,「no ice」,再來,是剛煲好還在冒煙的滾水!此後,我們每次都分三回,先拿冰,再拿滾水,然後自己調一杯溫水。

首晚下榻,電爐沒熱水供應。服務員細心修理老半天,再試,仍是那半冷不熱搔不到癢處的溫度。

翌日玩罷回來,服務員臉帶微笑報告,檢查完成。試試看,還不一樣?心想,罷了,廉價酒店,設施簡陋,不足為奇。

第三天,服務員再三殷勤追問。我說,電爐修不了囉。說時遲那時快,他已一手探進花灑底,一臉疑惑瞪着我們:「這水很熱,不是麼?」

我們面面相覷,忍着室內的昏悶,看看窗外刺眼的陽光,唉,泰國人,都不洗熱水澡的吧?

晚上睡出一身汗,找人檢查冷氣。對方攀上攀下東察西看,得出結論﹕「這冷氣,沒問題。」我一手捉着他的大手,按在出風口上﹕「看,完全沒涼意!」他一呆,半晌,格格笑﹕「Oh,for me,this is very cold!」

我想起《上帝也瘋狂》的主角──非洲土著歷蘇──穿著羽絨來香港宣傳,記者問他對香港的第一印象,他答曰﹕「香港,冷得不得了!」

放棄了,乾脆入鄉隨俗,淋冷水浴,關掉冷氣,享受幾陣醒神的天然風。

回程時,聞說寒流已離港,心暗慶幸。豈料甫下機,一行四人,啪啪啪啪,二話不說打開四隻喼,裹上厚厚羽絨。好不容易耐得了熱,又連回暖中的香港都適應不了。這下,輪到我們變了歷蘇。

2010年2月21日星期日

輕盈上路

剛過的新春,數月前已開始期待。因為畢生首次,可以出外度歲。

我完全是那種「未出發,先興奮」的典型。一直覺得,旅行好玩,不及籌備過程好玩。久而久之,也培養出一點讀/買旅遊書的心得。

坊間旅遊書,多以實用為主。但設計編排,往往又不太實用。例如印刷精美得近乎硬皮的,誰會重甸甸帶上路?

有一些,300頁中至少100頁介紹各家酒店,照片超美,但出門一次,下榻一處,一經訂好,書已廢了武功,要來幹麼?

另有硬銷吃喝玩樂的,風格卻呆板死。每個商場逐間店鋪大特寫,唉,謝了!如此一目了然,幻想空間都沒了,還想造訪?

還有一些,內容算是有質素,小節上卻不免疏忽,例如沒告知當地天氣,或者欠了一個既詳盡又完整的地圖。

幸運遇過一些,是別家的兩倍厚度,一半重量,紙質奇佳。編排有條理,文筆清脆而不嚕囌,插圖精選但不泛濫。餘下版面,還加插了不少故事。輕巧資訊有之,歷史文化補充不乏,還附些地道智慧,就算當閒書讀,也不失趣味。

不過,我的最愛,其實是遊記。景點是死,人是生的。看不同人怎樣看景點,絕對比光看景點有趣。尤其那些旅居別國的生活見證,別具風味。近年這類書好像比前流行了點,大概是大家旅行經驗日多,早厭了公式化的介紹。

然而,難題來了,實用指南、幾本遊記、加上沿途解悶的讀物,一隻小喼已放滿一半,那還安置得下穿的用的?

回心又想,大熱景點,其實無書一樣去得成。冷門的,書又未必會寫。不如隨手找個當地人,問曰:又好玩而又從沒遊客去的,是哪裡?

輕鬆上路,反而走得更遠,看得更多。或者,下次輪到我把新發現,寫成旅遊書。

2010年2月18日星期四

試堂請進

忙着為構思已久的通識班招生。

嘔心瀝血雕琢傳單上一字一句,句句都是信念:

「我們不做雞精班,因為填鴨教育下,孩們已中了雞精毒,他們需要的,其實是更基本,更必要的一杯水;

我們不是鴨仔團,但求到達目的地,不在乎能否留下印象;我們會給孩子指南針和地圖,讓孩子學懂去找自己的方向;

我們不會迫孩子囫圇吞棗,但會令他愛上食物的美味,繼而自發去追求;

這,才是通識的意義。」

向來關心我的學生I,拿着傳單一瞄,贈我一句﹕「Miss,你這樣寫,哪有家長會來?家長只愛雞精班。」願聞其詳。

「嗱!你該說,這是考試必過的『雞精班』,待參加者報了名,再用『不雞精』的方法去教。到學生進步了,誰還介意『有雞精』、還是『有過程』?」

他的話,令我想起被人哄拍脫戲的明星。「先建立知名度,待你拿了金像獎,誰還介意你拍過三級片?」

不是不行的——若只為賺錢的話。但整個構思背後眾人的無私付出,令我實在不忍妥協原則去招生。

地方,是善心前輩借出的。導師着眼的,也不是收費。唯一心願,是建立一片陪伴孩子成長的土壤。

是以當友人紛紛說,恭喜,創業了;我只想說,它,不是一盤生意。充其量只像電影<You've Got Mail>裡,在Tom Hanks的連鎖書局對面開小店的Meg Ryan一樣。Tom賣書,Meg賣故事(親身給小孩講故事)。Tom賣方便,Meg賣人情味。Tom經營生意,Meg經營孩子對閱讀的熱愛。

小規模運作,宣傳不多——尤其信念上丁點不願退的時候。我和拍檔只想到像Meg Ryan般親身講故,把信念宣揚開去。

本周六2-3pm/3-4pm,鴨脷洲大街128號B舖活道教育中心,「免費講座+試堂」,歡迎小四至中四學生家長參加。報名電郵至:liberalstudies2010@gmail.com。

2010年2月15日星期一

「冇眼睇」的展覽(下)

上回提要,參觀「黑暗中的對話」展覽,在失明輔導員的帶領下,上山下海,欣賞香港風貌。

逛郊野公園、搭渡海小輪、在商場閒逛、到劇院聽音樂、在街邊檔購物,統統在全黑展館內進行。

忐忑前進,靠着對話互相打氣。突然四周死寂,不其然全身崩緊,待人聲漸近,心才安下來。

小女子平衡力素來差,走上鐵索橋,腳在抖、心更慌。唯有靠想像,猜測自己身在何方。冷靜點、冷靜點,橋身開始穩定,該是靠近中段了。走前幾步,又晃動起來,身邊的人腳步加速,噢,終於着地了,真好!

極易暈船浪的我,一上渡海小輪,心就在倒數。海浪的勁道、海風的鹹味、海鷗的叫聲、引擎的馬力,此起彼落。強弱之間,航程就在心中,算來,該下船了。果然,船也泊岸了。

轉入海味街,攀過千山萬水的一行七人,興奮得忘了形。一手往內尋寶﹕「呀,這是山竹!」「這是花膠!」「你真熟行!」大伙兒笑了起來。我走到一旁的水果檔,一抓,嗯,是隻蘋果,嗅一下,挺香呢!

臨別在水吧小歇,黑暗中飲料的美味直透入心。七咀八舌回顧旅程,方想起在開眼的生活中,反而從未仔細感受過不同環境下的每個小節。視覺沒了,其他觸覺反而敏銳起來。

然而回心一想,我們曾經見過世界的色彩,回憶中的內心視像,豐富了幻想。天生的失明人士,又如何靠着其他解說去幫補?

我們在漆黑中興奮購物,又揑又嗅的,失明人士在現實生活中,會否只換來「別踫,別踫,放下!」的叱喝?

當自己靠着手杖自由自在前行,又未必想得起,失明人士在街上掉了手杖,方寸盡失的畫面,當然也好像沒試過停下幫忙尋找。大抵,共融,都由易地而處起。

2010年2月12日星期五

「冇眼睇」的展覽(上)

在倫敦念書時,一直想試Dinner in the Dark。

在全黑環境中進餐,會不會很狼狽?未熟的食物看不見、意粉吃進鼻子裡、掉了餐具不知道、餐牌上的選擇沒概念...會是這樣的麼?

抑或,拋開視覺滋擾,將注意力集中在味蕾某一點,全神貫注去品嚐,會吃出不一樣的滋味?又或者,在Dinner in the Dark搞「相睇會」,會不會令參加者多一點注重內涵和溝通,少一點以貌取人?

陰差陽錯,最後還是沒去成。但對於在黑暗世界中體驗生活,萌起了無限好奇。是以當得悉Dialogue in the Dark在香港開鑼,二話不說跑了去試。

Dialogue in the Dark,又叫「黑暗中的對話」,不是吃的,是「看」的。在漆黑展覽館中,「飽覽」香港風貌。

七名參加者,互不相識,只憑一句自我介紹記住聲線,勉強能分出誰是誰。各拿一枝手杖,在失明輔導員的帶領下,黑暗中禹禹前行。

明知遊戲而已,沒啥好怕,心還是有點怯。扶着牆,大家心口貼着背脊,不敢做次。然而貼得緊,沒啥好看。離群走遠,又怕迷途不知返。

稍為適應了點,輔導員鼓勵我們騰出一隻手來感受周遭環境。我亂手一撥,一陣草香撲鼻,搔得一臉癢,不禁大叫:「喂!呢度有棵樹。」

「對,對,對,D葉又長又幼!」後面的人和應着。「不,是一大塊的,比我的手掌還大。」「怎會?葉的質地有點像膠袋就真!」「哪裏有葉?我只摸到樹幹!」眾聲此起彼落,我終於知道瞎子摸象的故事是怎樣來的了。

再走兩步,手杖踫到異物,及腰高,還有個大口,噢,是垃圾筒!慢着,一旁還有木櫈一張,呀,懂了,原來我們身在郊野公園。

大伙兒坐下,先回氣。團團轉半天,才不過是第一個景點,面前的路,可還多着。(待續)

2010年2月9日星期二

處處夕陽

好些響往已久的freelancer調子,是在當上freelancer好幾年後,才點滴建立起來的。例如,泡咖啡店;又例如,看日落。

說來慚愧,自翊日落癡,發燒友推介的觀景熱點,如白泥等,我都沒去過。最了不起那次,不過是跟回港渡假的友人,拿着相機(還要是傻瓜機),黃昏時分到大澳拍照。

記得念中大的年代,新亞書院錢穆圖書館外,人稱「小百萬大道」上,每到傍晚,天邊總泛起絢麗紅霞。初見,驚為天人,自此經常心思思往「錢拉」鑽。我甚至懷疑自己是為了等日落,才會看了那麼一點點書。

後來加入政府,一度經歷低潮。出國進修,似是唯一解脫。藉詞準備面試,狠心請了兩天假,獨個兒跑到南丫島。路,走了許多;海浪,聽了半天;只覺腦袋空空,前路茫茫。沮喪折返碼頭,剛好是日落時份,漫天紫紅,美得叫人窒息。我看着斜陽徐徐下沈,過去的苦樂起跌在腦海翻騰,突然覺得,取錄與否,或許已不重要。命運如何,我還是我。

當上freelancer後,有工作時忙趕工,沒工作又忙着找工作,反正不再奢侈得起千里迢迢看日落。倒是工作與工作間,常常遇上驚喜。

廣播道上的日落,以前黃昏開咪前例必駐足觀賞;間中造訪海怡半島,原來在海濱公園看夕陽簡直一流;灣仔碼頭的日落,美不勝收;最意外那次,從世貿中心走到避風塘,天橋上「咸旦黃」高掛,鬧市中別有一番風味。

然後我發現,不管身在何方,只要在對的時間找個向西的位置,都有風光。從前一再錯過,非因高樓處處,只為行色匆匆。

我曾以為當freelancer很寫意,這些年來明白到,與其冀盼寫意的時間表,不如學懂百忙中自製寫意。誰說夕陽無限好,我道處處是夕陽。張開心眼,俯拾皆是。

2010年2月6日星期六

浪遊咖啡店

兩天前在欄中提及一神秘咖啡店,查詢如雪片飄至,比起平日談嚴肅話題只有零星回應,受寵若驚。真不知是咖啡店的成功,還是小女子之失敗,哈!

小店位於伊利近街6號,我猶疑了許久才決定公開。一則自私地想,倘有人滿之患,氛圍就不一樣了。二則其實值得造訪的,還有許多。要數,簡直不勝枚舉。

搜尋咖啡店,我沒法寶,全靠誤打誤撞。家住銅鑼灣,近水樓台,踫運氣,由此起。

近日至愛,是禮頓中心對面某商廈15樓。全白色小店,唯一點綴是所有門楣牆角柱位,都用大掃油彩筆,綑上一條粗黑邊。天花吊着一顆顆雪花,也是用黑墨描繪再徒手剪成的。連厠所、升降機門,也加上幾筆。

置身其中,完全能想像,店主開業前的塗鴉,該像童話中的仙子,神仙棒在空中一揮,一間雅致小屋,隨着幻覺般的音樂座落眼前。對,就是這種感覺。憑窗遠眺,隱約還可鳥瞰跑馬地,心曠神怡。

富明街,是我歸家的必經之路。某日猛然抬頭,似有玄機,上樓,果然別有洞天!一層四五個單位,全是咖啡店。心儀那間,以米黃及橙色為基調,氣氛格外柔和。自此,它成了我做訪問的熱點,問人的、被問的,它都默默見證着。

走過保良局,突然遇見光猛小店一間。桌與桌之間相距遠,不侷促又有私密感。牆上加裝的木版放滿書,擺明消磨請進。

還有灣仔某意大利店鋪,驟眼以為賣乾貨,原來樓上還有全落地玻璃餐廳。向街坐位,完全對胃。看着川流不息,把心底話逐字逐筆謄在紙上,就是如此煉成文章。

然而一刻寫意,可遇不可求。更多時候,我是趕頭趕命在連鎖咖啡店內完工的。從來,難求的,不是好店,而是尋覓好店的時間和心情。

2010年2月3日星期三

神秘咖啡店

我不知道,是店主,抑或咖啡,把我迷住。

跟着傳說中的指示,闖進冷清的街,搜索不起眼的門牌,沿隱蔽唐樓樓梯拾級而上。小店的門緊緊閉着,一副休店的姿態。

敲門,沒反應。致電,沒接聽。正舉棋不定,門倏地打開,看來三十來歲的女子探頭而出﹕「你站在這兒幹嗎?」

半隻腳踏進,一陣濃香撲鼻。低頭一看,十數個麻布袋並列開來,張大口盛滿咖啡豆。天花架上,工具大刺刺垂吊着。一角有塊大黑板,寫滿煮咖啡的筆記。

回頭,女子已不知所終。我在沙發躺下,又站起,有點不知所措,良久還沒點喝的。突然,女子從工作桌後冒出頭來,又問﹕「你站着幹嗎?」

Mocha來了,一呷,極原始的咖啡香和巧克力質感,直登大腦,眼睛不自覺瞇成一線。我忍不住傻兮兮地說﹕「很好喝。」女子嘴角一牽,淡然說句﹕「多謝。」又俯身去忙她的。

不知何故,她的忙碌、她的抽離,令我想起<重慶森林>裡,一邊搖頭晃腦聽着California Dreaming,一邊弄熱狗的王菲。

打開門做生意(不,門本來就是閉着的),她不招呼客人,卻很努力娛樂自己。我們的出現,闖不進她那自我陶醉的世界,卻豐富了她的煮咖啡練習。

互不相干的「啡客」,像受了感染。捧着電腦的、看書的、倚窗發呆的,似掉入隱形金鐘罩,思緒迴盪,又生人勿近。須臾,我也墮進沈思中,不覺寫滿一紙,沈溺而愜意。

臨別,女子告訴我,那mocha,是用雙份espresso和焗蛋糕的上乘巧克力調製的。

我突然明白其貌不揚的她,何以有份攝人的氣質。帶點冷的表情下,有着很熱的堅持。深愛咖啡,所以只做最好的。為的,不是顧客,而是那難忘的味道。或許,咖啡如是,文字亦然。

2010年2月1日星期一

尋找大衛

一口氣看罷王貽興新作《夢想力》,說不出的暢快。與其說此書談夢想,毋寧視之為尋找自我的見證。

書甫開始,引用了雕像大衛的故事。人們問米高安哲羅,如何雕出這舉世名作,米淡然答曰﹕「那還不容易,把不屬於大衛的部分拿掉就是。」

對,大衛就在每個人的身體裏,拿掉多餘的,傑作就在眼前。問題卻是,究竟哪一部分,才是大衛?

嚮往鬍鬚突兀不見天日埋首寫作的王貽興,因緣際會成了幕前小生(還是小丑?)。知名度令更多人認識他,但熒幕的王貽興,令大眾輕易否定了寫作的王貽興。你你你,還不過是個賣樣的作者?

「人們只習慣執着於他們最方便最先入為主的認知」。長久掙扎,由始起。究竟王貽興要做王貽興喜歡的王貽興,別人喜歡的王貽興,還是以王貽興心中的王貽興去令別人喜歡上王貽興?

當自己心中的大衛,不是別人眼中的大衛,多少人,最終從善如流,放棄了真正的自我?當然,能曝光,比許多人已幸運多。但機會和選擇,往往也是迷失的開始。

繞了一大個圈,決心辭掉所有幕前工作,回歸爬格子生活的王貽興,在文字裏找回自己的大衛。從此,別人的眼光、批評、讚賞、歡呼,不是不重要,但已非最重要。專注做自己喜歡的事,一顆心就安下來。時間都用在夢想上,多餘的被剔走,大衛,就出來了。隨之而來的認同,已是後話。

無可否認,要以數萬言書去為自己的心路歷程辯證,這個作者,肯定極度偏執兼自戀。但我,看得手不釋卷,大概是從中看到同樣自戀而偏執的自己。然而自戀與偏執,可以演進成自重與擇善固執。只要,我們仍然相信心中的大衛。大衛在每個人的身體裏。動手,就在當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