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自以為,視物質如浮雲。但當要脫下所有,穿起白紙般薄的手術袍那刻,才更明白,生死就是,赤手空拳來,萬般帶不走。
一直自豪,擁有很多友情與親情。但被推進手術室那刻,忽然領悟,哪怕相識滿天下,某些關頭,還是要獨自面對。
以前練習「行禪」,總行不好。手術後,只能以蟻速蠕動。腳底與地面的關係、一呼一吸的節奏、按部就班的專注,忽然得來全不費功夫。
慢行時,看見途人衝鋒陷陣,只覺眼花。回心一想,從前的自己,就是如此天天「趕住去死」。
忽然請病假,難免累街坊。尤其面對學生,最難開口。死撑扮堅強,打趣說:「你們別擔心,想幫我,準時交學費就是。」他們莞爾。恃熟賣熟的他們,常常被我追債。翌日,臉書傳來私訊,我打開照片,竟是報讀八星期後新課程的入數紙!
這段期間,收到很多朋友的慰問,夾雜生活鎖事分享。當中,有反肚魚跟多情魚的故事。
話說,友人養了兩尾魚,平日各有各游。某天黃昏,其中一條掙扎反肚,剩下那條忽然游了過來,在牠身旁兩吋方圓,打圈陪伴,一待,就待到午夜。
反肚魚努力翻身,偶然成功,多情魚就趁機游開一、兩分鐘,休息一下。反肚魚支撐不住再反肚,多情魚又趕快游回來。
如是者,反肚魚反反覆覆,多情魚不離不棄。凌晨二時,友人見反肚魚漸趨穩定,決定小睡一會。天光了,友人睜開眼,看見反肚魚跟多情魚,已跟往日一樣,自由自在暢泳起來!
朋友要我給這兩尾魚的事件起個題。我說:「love saves a life」。謝謝上天給我的一切,謝謝大家在小女子短暫反肚期間,曾經游過來。(手術記/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