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12月31日星期三

美味米


圖片來源:明報2007年4月21日


咱們,都知道美味米。

黃色包裝,中間有個不同顏色的水點形圖案。綠色是雞味、紅色是芝士、啡色是咖哩、藍色是燒烤。顏色與味道的對照,像一組密碼。對方說中了,眼珠一轉焛出異彩,Bingo!都是同一個年代長大的。

那個年代,卡樂B與珍珍薯片像譚詠麟和張國榮,拚個各不相讓。廉價的旋風可樂糖和孖條,最受嗜甜的姐兒們歡迎。乖乖和魷魚絲,算是比較另類的選擇。

而美味米,不夠高調不算普遍,但就是醒胃香口,不像別的零食滿是萬年油氣味。大小聯歡會,必備。包裝紙一開,香氣搔着鼻子飄進來,手就不由自主的去搶。印象中,紅、啡、藍色都很受歡迎。執輸的,就只得吃最原始的雞味。
 
不知怎地,近十年美味米像是消聲匿跡了。陰謀論的我,總覺得它被狀甚相似的粟一燒取替了。不過,粟一燒質感太重,吃多了消化不良。哪像美味米般鬆化?多多都吃得下。

那天,在舊同學家中慶祝聖誕。久違了的聚會,友情飲水飽。現場除了開水,也就真的甚麼都沒有。

突然,有人買了一大袋零食進來,仙女散花倒滿一桌──竟然都是大包裝的各款美味米!然後?不消說,人手一包,暴力狠狠一撕,美味米四散,各人如千手觀音出動,不消一會全報銷。

那個下午,白開水伴美味米,天南地北。各人的歡笑、歌聲、琴聲、吱喳吵鬧聲、還有靜默中彼此的心跳聲,交錯着。原來,有些東西,不是驚心動魄,不是生死悠關,卻總是永恆佔據着回憶一角。

人,最留戀的,不過是最簡單的快樂。美味米,還未壽終正寢,只是像咱們的聚會,隨年月變得更罕有,也更珍貴。

2008年12月28日星期日

好仔vs賤男

廿年前大眾眼中才子佳人的絕配,演變成今日賤男與傻女的組合。

茶餘飯後,一眾「好仔」如旦家雞見水,嘆曰:難道真箇「男人不壞,女人不愛」?女人,女人,你的名字是「屢忍」?

好仔與賤男,是有點分別的。

好男人留心你的說話內容,壞男人領略話語背後的情緒。

好男人給你他心目中最好的,壞男人給你最想要的。

好男人愛講道理,壞男人懂得說故事。

好男人(多數)不會去滾,但也不會放女人在第一位。名利、事業、麻甩老友、阿爸阿媽兄弟姊妹、做運動,甚至飲飲食食,都比枕邊人重要。

壞男人有很多女人,但每個女人都得到獨一無二的窩心注意。

女人對好男人來說是必須品,卻是壞男人的畢生嗜好。

有何分別?以拍照打個比喻,好男人只要一張「到此一遊」的「世界相」;壞男人卻是最敏感的攝影師,鏡頭不離身,捕捉美醜的本能,在血液裡。最平凡的事物,他都能透過解構與重組,化腐朽為神奇。

好男人眼中,女人也分好與壞;壞男人眼中,女人只有可不可愛。

一句到尾,好男人不解溫柔,解溫柔的都風流。

好男人聽罷,嗤之以鼻:花這麼多時間心思在女人身上的男人,九成不務正業吃軟飯,可以有多少成就?

對對對對對!壞男人如果肯把才情心思用於事業,成就早不止於此。所以反過來說,好男人若願意稍稍多添兩錢肉緊,從女人的角度去了解女人,感情路上早就跑羸大市。

賤男一生女人無數,耗盡所有精力。好仔只愛一個,對她再好都擔保你還有許多海闊天空的空間。

好仔不用氣餒。畢竟要「學壞」,遠比賤男反過來「學好」容易得多。

2008年12月25日星期四

聖誕老婆

三年前,初到佛羅倫斯。聖誕正日,歐洲猶如死城。交通全面癱瘓,滂沱大雨下,只有幾輛的士在打死狗講價。

好不容易扺達旅舍,渾身濕透。「慢着!」一位雞皮鶴髮的老婦,喝止我們。「別沾濕地方!」她瞪着一雙怒目,伸手大字型攔住門口。旅客們被殺個措手不及,狼狽地從背囊拿出毛巾,擠在門前數呎地方,滑稽地當眾擦身。

走近櫃枱,老婦指着一張皺巴巴的手寫聖誕餐單。「二十歐羅!吃麼?」完全沒有考慮餘地,她又連催帶嚇:「今晚周圍都沒吃的,不吃就算了。」唯有乖乖掏錢。

在傳菜窗前等派飯,隔着僅有的空隙看到,天啊!又是你?!「牛肉吃光了,吃豬扒吧!」她不耐煩地晃着頭上沾滿油的聖誕帽。下一位識趣地點豬扒,還是捱罵。「豬扒沽清,你吃雞翼!」輪到我,連雞翼都沒有。「香腸,給你兩條!」她把急凍香腸大力一摔,冰碎散落一地。

我看着那翻熱了的廚餘,覺得咱們像苦海孤雛。小膠碟裡,沒有一樣食物是自己點的。心想:這是甚麼待客之道?千山萬水,就是為了一頓受盡氣的冷飯?

飯吃不飽,天卻下起雪來。我攏着衣領,正欲回房間添件外套,又與老婦擦肩而過。這才發現,她頭都半禿了,提着袋正要下班。眼神疲憊,與剛才的氣勢判若兩人。

翌日起床,興奮得尖叫。城市白濛濛一片,美得無話可說。舉機拍照,鏡頭內一個婆婆穿着大褸走過,方想起昨晚那老婦,身上衣服比我還單薄。天寒地凍,她要走多遠才到家?

那難吃的晚飯,叫人雅興全消。醒來方記起,一整晚下來,咱們甚至沒對大時大節孤伶伶開工的她,說一句聖誕快樂。

2008年12月22日星期一

廚癡港女

是白癡的癡,不是癡心的癡。一班姊妹,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。籌備婚禮找新屋安排蜜月,統統難不到時代新女性。唯獨談起入廚煮幾味,不認不認還需認,骨子裡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典型港女。

E新婚,三十來歲才首次下廚。把雞蛋打在平底鑊裡煎,雞手鴨腳心不在焉把鑊晃來晃去。忽然低頭一看,咦?怎麼一片黃澄澄的,蛋白都不見了?

請教同樣剛嫁作人婦的閨中密友,討論良久,二人得出結論:難道蛋是壞的?忙亂間致電老媽子求救。老人家見怪不怪:「乖女,就是壞蛋也該有黃有白吧。你把鑊亂搖一通,蛋黃怎不會瀉得一地蓋着蛋白?」原來如此。「唉,枉你念書多過阿媽。」

翌晚,再度挑戰。今次,完完整整黃白分明了,惜味太淡。想加點豉油,噢,怎麼買錯了辣椒豉油?不打緊,頂硬上。老媽子聞言,奇怪之至。「新屋入伙那天,不是已給你買齊一套調味品麼?怎會獨欠豉油?」

再看五味架,還是沒有。「我明明記得已把生抽和老抽給你放在最當眼處!」甚──麼──?原來生抽和老抽就是豉油!豉油不是該叫作豉油麼?方醒覺自己的確好像從未見過一瓶豉油。印象中,豉油不過是酒樓用小碟子盛在每個客人面前,但甚少使用的東西!

想起一個故事,一群城市裡長大的小孩,遇上結滿果的菠蘿樹,竟然找不到菠蘿。因為他們以為,罐頭裡拿出來圓圓扁扁中間有個洞的水果,才是菠蘿!更甚者,有人從不知道豬牛羊都是動物,因為從來牠們都是一動不動被煮成餸菜上碟!

原來,這不是笑話,是一群自命知書識禮,實則常識零蛋女子的照妖鏡。

2008年12月19日星期五

請包容我的老套(下 )

朋友:

你追問究竟今年的AO面試會出什麼題?讀報章,要追溯多久遠?社論、評論,該看多少?

教我憶起考公開試的日子。學生,總愛拿着五年、十年、二十年的舊試題翻做再翻做。工多藝熟,應試兩分靠智慧,八分靠操練。然而,當日成績斐然的你,刻下還記得那些答案麼?

靠死記硬背拾人牙慧過關,不難的。像訓練狗狗尿尿般,反覆練習而已。我們的教育制度,最擅長生產高分低能的考試機器。不過,既為考生又為納稅人的你,想不想咱們的「科舉」,再出產另一批「條件反射」訓練出來的技術官僚?

我承認對「操試題」向來反感。因為它頂多保證見過的,你懂得應付。新難題,就注定投降。考試但求合格,還說得過去。但作為政府,面對史無前例的危機時,有責任帶領大家過紅海。只懂背書的AO,做得到麼?

我反過來要你猜題目,你如數家珍:金融海嘯、生果金、包機、的士、陳水扁、泰國政變...不就是了?議題天天新款,「貼題」貼得多少?

報章,要讀的,為的是培養對事物的敏感度。資料是思考的基礎,但非答案本身。能建立屬於自己的分析框架,任何問題都難不倒你。AO之所謂通才,就是這個意思。

讀多少才滿師?因人而異。簡言之,要麼不讀,讀便要讀到可以舉一反三,觸類旁通的境界。有人要幾個月,有人用一年,有人耗上一生。很漫長?很辛苦?興趣之所在,不覺苦。沒有興趣,為什麼去應考?苦功下了但考不上,這套訓練仍受用一生,效用至少比「操paper」大得多。

原諒我繞以大義,反正入職後,該不會有人要求你再反思這些問題了。

老餅一個

2008年12月16日星期二

請包容我的老套(中)

朋友:

AO面試在即,你問我怎樣可以學得「官腔」一點。對不起,我忍不住笑了出來。

記得早幾年咱們一幫人去考政府工,面試後少不免交換情報。最大發現,是考生當中有許多「委員會信徒」。簡言之,就是不論議題,他們都只有一個答案:「我們會成立委員會,邀請專家及團體參與討論,期望早日達致社會各階層能夠接受的共識。」

這口脗,是不是很熟悉?咱們當時想不通,後來懂了。因為每逢重大事故,香港就會多一個「委員會」。既然高官們在鏡頭前一天到晚都把「委員會」掛在咀邊,耳濡目染怎不有樣學樣?

這些考生,並非對議題不熟識才借「委員會」過橋(政府是否如此就不得而知了)。從其自信滿滿的眼神可知,他們簡直深信「委員會」就是回應任何問題的尚方寶劍!

你猜結果如何?這些人,統統沒有被取錄。道理,簡單不過。對方問你如何解決問題,你就說不如找另一班人來解決,那麼高薪厚錄請你回來幹嗎?(說到這裡,大概就不難理解,為什麼納稅人對政府總是諸多不滿了。)

AO的工作,是為社會制定政策。他們決定城市如何發展、利益怎樣平衡、資源用什麼機制分配。政策方向,沒有絕對的對錯。但連方向也欠奉,就必然錯到貼地。所以AO一定要有見地、有遠見。你可以笑我老套,不過小女子印象中遇過所有的面試官,同樣對此深信不疑。

至於你問既然如此,為什麼我們還有一個六神無主的政府,日日帶人「遊花園」?那就真是說來話長。問問最擅長解釋「集體負責」的唐英年,或者近日市民評分跌至50的曾特首,說不定能為你釋疑。

老餅一個

2008年12月13日星期六

請包容我的老套(上)

朋友:

出席AO面試技巧的講座,我萬分樂意;查詢考核程序和形式,我無任歡迎。不過,每次分享,我是真的真的百感交雜。

我問你,為什麼想當AO?你想都不用想:「因為做AO,人工高」。我再問,AO究竟做什麼,你默然。我又問,有甚麼最想知?你反應極快:「怎樣才考到?」

恕小女子老套,明明記得當年入職,直屬上司告訴我,她畢業於1989,其時6.4剛過,她在投資銀行和AO之間選擇了後者,因為想在多事之秋為這城市出點力。

我的那一輩,不很老,幾年前而已,沒這麼偉大,但一起投考的,都對公共政策很有興趣,希望在工作崗位上增廣見聞。人工,斷斷不是最重要,甚至唯一的決定因素。同期入職的,有人可還是減薪進來呢。

對,完全不排除我輩或我的老闆們在自欺欺人、「扮晒嘢」,又或者你們只是不介意對素未謀面的我坦白。但儘管如此,由修飾過理由才出口的當天,過渡至大條道理「睇錢份上」的今天,有些什麼價值,是不是在不知不覺間失落了?

經濟差,人要找水泡,完全理解。大機構裁員,政府逆市大幅增聘人手,漁翁撒網踫踫運氣,無可厚非。這一切,難道又是社會的錯?

或者,迂腐的是我。當現職AO都告訴你,別太有理想,否則一早吐血死;推出新思維,說不定下一個被祭旗的就是自己;能夠在官僚架構生存,全靠睇得開;官僚系統穩定,又全靠人工高;特首都只是打份工,你想我怎樣...一個小市民,還可以說什麼?

我衷心希望,入圍的你,不只是位面試高手,更會真心熱愛這份工作──假如passion這概念,在今日仍不算太out的話。

老餅一個

2008年12月10日星期三

刀仔鋸大樹

前幾天談及在美國電影協會的工作坊上,業內人士分享了打響名堂、建立觀眾群的經過。但印象最深的,卻是他們如何以有限資源去爭取無限迴響。

例如不少新晉導演都想改篇自己心儀的故事,當中不少是名人鉅著,賣身打一世工都付不起版權費,怎辦?而且經典故事乃票房保証,六大電影公司早就爭個頭崩額裂,怎輪到自己?

硬踫不行,就要在行規的空隙中鑽。根據美國的制度,投資者若有意改篇一部著作,就得先付作者一筆「借用費」(option money)。在一段日子內(如兩年),電影公司有權把故事發展成劇本。成事的話,公司另付鉅款買斷版權。情況,就像咱們買東西「落訂」。

不過,荷里活篩選劇本極為嚴格,平均每二百個故事只有一個最終登上大銀幕。於是,許多作者可能屢次被問津,最終都無緣讓作品變成電影。心焦起來,反正收飽了好幾筆「借用費」,也就不再計較價錢。獨立導演,正好乘機「執死雞」!

又例如許多小本經營的電影人,基於租金考慮,索性放棄在劇院上映,賣影碟算數。這個做法,愚蠢之至。皆因New York Times定期就所有上映電影寫評論,寂寂無名的電影人,往往因而一舉成名。不上映,捐失的不光是票房,還有被肯定的機會。

所以資金再緊絀,都得想辦法變通。某公司就曾安排旗下電影,輪流在每月一號於各省市挑一間影院上演一場,指明只招待有品味的小眾。如是者,引來不少觀眾爭相好奇一看,從此座無虛席。捱過了一段漫長歲月,漸漸嬴得穩定的好評。

刀仔鋸大樹,不獨需要無限創意;真正決定勝負的,是背後那經人的耐力和決心。

2008年12月7日星期日

平凡的橋怎樣賣?

荷里活的美國電影協會在新加坡舉辦電影工作坊,參加者大都是來自東南亞的電影系學生。後起之秀最關心的,莫過於如何找投資者。

投資者「買橋」,要麼求名氣,不然就求一條驚天動地前無古人的絕世好橋。新晉製作人既無知名度,取材也往往從生活出發,所謂太陽底下無新事,生活小品,怎樣「賣」都像小題大做,誰敢拆資去冒險?於是,多少新秀吃飽閉門羹,便轉行去。

然而,他們都忽略了重要的一點:橋段愈普通,愈易引起共鳴,觀眾群也愈大。事實上,不少小品電影都收個滿堂紅。高手與低手,分別在於生活觀察和拍攝手法。新鮮人新鮮眼,肯花心思說不定就能拍出不落俗套的驚喜。問題是,如何令投資者相信?

席上嘉賓都是過來人,一語道破關鍵:投資者怕沒觀眾,你就得給他找觀眾!

成功例子,是有的。話說某小夫妻曾把新婚生活拍成電影,到處兜售,都被質疑題材太普通。沒有平台發表,唯有把精華片段放上網,並請各路英雄,透過互聯網傳給相識的新婚夫婦分享。

豈料,對象群雖不算大,但勝在話題切身,點擊比例奇高。受眾細看之下,被當中細膩內容感動,在網上排山倒海留言,討論個沒完沒了。

小夫妻眼見「收視」不錯,心生一計。但凡來自某城市的流灠人數達一百,便在當地安排一場試演,親身出席與觀眾交流。一場是一百,十場一千,一百場便是一萬了。如是者,一步一步把支持者儲回來。到後來再有新作,拿着試演的往績去賣橋,牙力已不可同日而語。

原來,賣橋不成,罪不一定在橋。信投資者,不如信市場,當然更要信自己。

2008年12月4日星期四

未完的遊戲

在新加坡出席由美國電影協會(Motion Picture Association of America)主辦的「電影工作坊」,幾位搞獨立電影出身,刻下在荷李活已是炙手可熱的導演、編劇和監製,現身說法如何邁出第一步,眼界大開。

沒有觀眾,作品再好都沒用。今日的電影發燒友,驟眼看像比前幸運,至少可透過互聯網發表。然而,平台愈方便,競爭也愈大。茫茫資訊海,要令觀眾有耐性看罷作品已很難,更何況要製造廣傳的衝動?

話說某新導演嘔心瀝血拍了一齣懸疑片,正愁着如何找觀眾。光把精華片段上網,賣點其低。最後決定,先製作一個與電影橋段相似的電腦遊戲。

網友只要輸入手提電話作登記,便可免費任玩。參加者好比戲中主角,需要過五關斬六將與惡魔搏鬥。部分人玩至半途退出,不以為意。豈料電腦一關,手機便響起,傳來惡魔的怪聲﹕「Why~have~you~quit?! The—game—has—not—ended—yet──!」聞者全身打顫,一時還以為仍然置身遊戲內。

結果,這條半驚嚇半鬼馬的橋段,引來網友廣泛討論。起初,受眾為遊戲而來,後來卻是為了聽那離奇電話而參加。

整個設計的聰明之處,在於一:把作品內容與受眾經歷掛鈎,有助製造回響。二:半路退出遊戲者,欲知後事如何,便非得捧場訂購影碟不可,第一批觀眾由此而生。三:透過遊戲,輕易搜集了成千上萬的手電號碼,建立了第一個「客戶聯絡系統」,方便日後推廣。四:最重要的當然是,這麼一搞,導演和作品都在觀眾心內留下了印象。

獨立電影人,能一炮而紅登上荷里活大銀幕的,寥寥可數。誰不是鑿石頭般捱出來?無人無物但有一腔熱誠,財力既不能匹敵,就只可智取。

2008年12月1日星期一

烽火偶拾

當年大學迎新營,有個「興建烽火台」的遊戲。

我那一組,拿着紙皮和萬能膠搞到滿頭大汗,都建設不出什麼來。環顧四周,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。大概喜歡念新聞的,都沒太多手藝天份。

只有其中兩位同學,在左邊那位,雙拳緊握胸前,大喝一聲淩空駛出單腳飛毛腿;右邊的,迅雷不及掩耳把手臂擱在頭上擋架,整個動作凝固在空中,儼如一個迷你烽火台!

二人赤手空拳「打造」的作品,嬴得全場讚嘆,一群新鮮人頓然明白,甚麼叫think out of the box。(後來方知,烽火台的設計者,正正就是以兩人對招的形態去借喻學術切磋。)

烽火台的外形像道門,校園內流傳,誰要是在門下穿過,定不能如期畢業。當年不信邪,穿來插去倚着門腳玩「伏匿匿」。後來咱們幾個就真的比人遲一年才畢業,因為當上交換生。期間東踫西看,經歷受用一生。

烽火台的論壇,校長都不敢不到。同學發問,不一定有水準;年少氣盛,態度更往往咄咄逼人。校方的回應,也未必教人滿意。但看慣了,就知道討論乃生活一部分,質素要靠年月鍛鍊,何用小怪大驚。反而有時經過百萬大道,周圍靜得山雨欲來,渾身不自在。

還有無數辯論比賽。記得某日突然轉冷,風又大,出場時雙腳發斗,演講咭被吹得像雪片四散,我就空手在這奇景中把話說完。當晚,我們貪玩冒冷回烽火台談心,第一次在中大幕天席地看星。未幾發現,某兩位隊友就在那星夜,開展了初戀。

畢業邀請親友到中大拍照。眾人問,「係咪喺嗰舊野度等」?指的,是烽火台。

故事,哪說得盡?實物就是要消失,回憶仍鮮活如昨。